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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你这么有经验,见过那么多的人,你说钟学成是怎么了?”周六晚上九点,三代人坐在沙发上闲聊。</p>
“被打怕了,爆发了呗。搁你天天挨打,迟早有天爆发,只不过人跟人爆发的方式不一样,有些人对内爆发,有些人对外爆发,有些人是内外齐爆发。打别人的时候也打自己,爷三十来岁时见过这场面。”</p>
“那你说被训傻了会咋样?像我二哥这种是对内爆发还是对外爆发?”桂英闲得挑刺。</p>
“今晚上酸辣肚丝汤喝多了吧你!”老马白了她一眼,咧着嘴眉头紧皱。</p>
“所以……爷爷你的意思是他……精神没问题咯!”仔仔猜测。</p>
“我问过你钟爷爷,他说娃儿是不吃饭不说话,没其它大毛病!要是手脚抽搐、嘴里吐沫、胡言乱语、大小失禁、疯疯癫癫的,那才是精神问题吧!”老马说完转头面对桂英,意在求证。</p>
桂英摇了摇头,两眼半闭着小声说:“反正不太乐观。”</p>
“学成以前特别乖,很腼腆,从来不会打人的,那天打漾漾打得很响,我当时吓坏啦!我都没打过她呐!”仔仔说完瞟了眼妹妹的房门,此时漾漾刚睡下。</p>
“你没见电视上演吗?全家被杀励志报仇的、宫斗戏被欺负突然心一黑开始反抗的、受人侮辱被人打骂寻思改变自己的……我看啊,学成纯粹受了刺激,一时半会儿拐不过弯儿来!”老马说完喝了口茶。</p>
“我想建议……她去医院测一测娃儿的精神状态,啧哎,没敢说出口!”桂英发愁。</p>
“别拿人家当傻子,你能想到的人家当妈的想不到?兴许人家老早想到了,只是不愿意罢了。”老马说完一声叹。</p>
“要真是精神上的病,一直拖着不愿意……会不会被耽搁了?”仔仔皱着眉左右问。</p>
大人旁顾左右,抠鼻子的抠鼻子,吹茶水从吹茶水,沉默。</p>
“整整一星期不开口说一句话,七天呀!搁我我早憋死了!一天二十四小时不说话我都开始自言自语啦!一个人怎么可能整整七天不说话呢?”许久后,少见多怪的少年高声表达立场。</p>
又是一阵沉默。</p>
“大你缸子里泡着的是仔儿他奶寄来的茶叶吗?”桂英岔开了话题。</p>
“嗯,劲儿小,味儿香,还不赖。”</p>
说完老马喝茶,桂英抠指甲,留下个少年郎干瞪眼。</p>
真是忙碌的一天,晚上九点,钟雪梅下了公交,从学校西门回宿舍,一路上累得频频打哈欠。一份家教已经不能满足她的需求了,她必须得再找份兼职。十月份国庆期间她加入了学校里一个勤工俭学的组织,里面会有师兄师姐不定期地提供一些兼职机会——写文章的、发小广告的、做服务员的、做家教的、做模特的、做小时工的……雪梅一直在关注。自从得知弟弟生病以后,她几乎一天看十来次兼职群的消息。周四终于让她揽到一件活——帮一家健身房发传单。今天前半天去市中心发传单,后半天回渝北区给学生补课,晚上回到学校,女孩真得累坏了。</p>
妈妈每个月一号会准时给她打生活费,额度并不低,她的生活费在女生宿舍中算是中等偏上水准了。爷爷一打电话便问她缺不缺钱,平时得空了总爱给她发红包——八十八、一百八十八、二百八十八,国庆期间爷爷还给她发了个五百八十八的大红包。单纯的女孩每次收到爷爷的红包特别难受,哽得流不出泪,卡得说不出话。事实上,钟雪梅从来不缺钱,暗地里她一直有一笔小储蓄,从初中开始存的——压岁钱、生日红包、升学礼金……十二月存款刚出三万。</p>
既然如此,女孩为何这么辛苦呢?</p>
只因为钟雪梅太过懂事,看得太过清楚。雪梅高三时已经发现铺子的生意不顶用了,从稀疏的账目、客流的鲜少、妈妈的神情、爷爷的沉默中她看得出来。家里欠了多少钱她不清楚,但她从妈妈迅速的衰老、身兼两份工的超常忙碌、爷爷年近七十破天荒地出去工作看得出来。如果家里一切顺利那当下的收入是勉强可维系的,倘一旦家里出事了,哪里去取钱呢?爷爷老了,经常说他腿软,万一哪天倒下了药费从哪儿来?弟弟经常挨打,雪梅早发现七八岁的弟弟和三四岁的弟弟不太一样,倘有天弟弟出了幺蛾子怎么办?妈妈一个人撑着一大家子,若妈妈哪天病倒了谁来还账养家呢?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道理钟雪梅好似生下来就懂。</p>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p>
过度的思想负担让钟雪梅不能享受这个年纪的美好,面对喜欢她的、她喜欢的师兄陈络,她总是在打退堂鼓,不敢上前一步。她习惯摆出各种看似合理的条条框框在这份感情中间,她失控地给原本简单的校园恋情加了很多障碍。也许是千疮百孔、走风漏雨的家庭拖累了,也许是太过懂事的自己拖累了花季的自己,也许是自卑、羞涩、内敛、深沉阻碍了她在英俊魁梧、才华横溢、火热不羁、备受瞩目的师兄面前做真实的自己。</p>
念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p>
学院里的师兄师妹们个个好奇陈络师兄的女朋友是什么样子——闭月羞花?千金小姐?优秀卓越?同学们自然而然的假想与自己毫无关联。钟雪梅不想让同学发现或传扬师兄的女朋友整天在做兼职——各种各样的兼职。可她能放下兼职吗?为何在师兄和兼职之间,她毅然决然不需思考地总是选择后者,而每在选择之后,她无不会陷入无尽的后悔自责之中——循环往复,不能自拔。钟雪梅不喜欢师兄陈络吗?怎么可能!</p>
女孩意乱情迷,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啦,处处不自在,处处不自信。累坏了的钟雪梅因为昨天失约师兄的事情失眠了,她感觉自己变成了爱情和面包之间的那头布里丹的蠢驴,左看右看,右看左看,最后干巴巴地站在中间,一直犹豫。</p>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p>
周日一早,老马起床后吐了几口痰清了清嗓子,然后来阳台边撕老黄历。今天是二零一九年十二月二十二号,农历十一月廿七,己亥猪年丙子月癸巳日,今日宜装修、结婚、领证、动土、安床、订婚、上梁、作灶;忌搬家、开业、入宅、开工、出行、安葬、开张、旅游。扔掉昨天的老黄历时,老马赫然发现今天的纸张上还有两个大字没读——冬至。</p>
“冬至啊今天!”</p>
老马自言自语,瞅了眼自己身上的短裤、凉拖,哼笑一声。随即填烟末、抽水烟,过程中不忘给老二打电话催促寄烟的事情。五十多年的老烟鬼倘断了烟叶,那跟断了半条命没什么区别。得知烟叶在路上,老马放下了一颗心。正抽着他掰指喃喃掐算。</p>
“冬至下来是腊八,腊八完了是小年,小年过了就除夕了。十天、十五天、三十天,哎呀呀,再三十二天就过年啦,咋一点点年味儿没有呐?”</p>
七点多老头出去买早餐,九点多大的小的均醒了,一家人难得地凑齐了吃早餐。漾漾毛发倒竖,昨天的蒜苗辫今天成了雨打的狗尾巴草;桂英也好不了多少,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眼角屎飘飘欲坠;仔仔身上到处垂着绳子,一身短袖短裤也不嫌冷。</p>
“今天是冬至,你不包些饺子吃?”老马故意埋汰桂英。</p>
桂英已经十来年没有包过饺子了,三代人一阵轻缓的笑。</p>
“我算了算,还有三十二天过年。”老马说完朝嘴里塞了个水煮蛋。</p>
“天呢!这么说期末考试的时间更近了!压力好大!”仔仔插话。</p>
“今年怎么过年呀?”老马问桂英。</p>
“噗——买点瓜子糖,每人买身衣服,除夕贴个对联窗花,初一准点发红包、打电话拜年,年后有空了和晓星他们家一块吃饭一块出去玩,还要咋地?就这样啊!”昨晚失眠的马桂英有些提不起劲头。</p>
老马听呆了,眨了几下眼,问道:“不去你婆婆家?”</p>
“正主都搬出去住了,还去婆婆家干什么?”桂英想到致远还是气。</p>
老马望向了仔仔,两眼瞪着有点失神,嘴里的鸡蛋也没再嚼了。</p>
仔仔解释:“原先去,我小时候去得多,我奶奶嫁给张爷爷以后,不方便了,就不去了。已经好多年没去永州过年了,但是中秋国庆、端午清明我爸经常去,放暑假了我几乎每年去。”</p>
“哦这样啊。我还想着你们要是去湖南过年了,我和你钟爷爷、那个马爷爷,我们三人一道在深圳旅旅游、打打牌、唱唱戏。”老马说完一声哼笑。</p>
“想得美!拢共七天假,最多十天,能干什么呀?前三天睡觉,后三天睡觉,中间四天还是睡觉!累了一年了,全靠着年假补能量呢!”桂英说完打了个哈欠。</p>
老马白了一眼,牙缝里过了一口冷气,问:“那打扫卫生、洗被褥、蒸馍、炸油锅、做烧肉、包包子、包饺子,谁做?”</p>
“呵呵呵……鬼做!我来深圳以后就没做过啦!一年到头累死了还搞那些!”桂英连连摇头。</p>
“你不弄那些,那叫过年吗?哦你从来没给娃儿们炸过油锅呀!”老马的表情有点神乎。</p>
“结婚后弄过一两年,一搞一整天,我炸的我都不想吃,第二天搞卫生又是一天,家里油腻腻的一股味好几天也散不开,又累又脏还整不出名堂,这不是自找苦吃吗?你想吃麻糖你自己炸嘛。”桂英说完斜眼大笑。明知老头不会,故意气他。</p>
“懒!你纯属懒!炸麻糖有啥技术含量,一年两年不会,三年五年自然熟,你是懒得不愿意弄,扯啥扯!”</p>
“诶对对对你说对了,我就是懒得不愿意弄!”桂英说完狡猾地瞪着老头。</p>
老马拿她没办法,也不能架把镰刀逼着她做。在屯里,在整个渭北乃至整个陕西、整个北方,过年有一套规规矩矩的大流程,人们一道一道做完了那才叫把年过了,现在桂英两手一拍啥也不做,这还叫过年吗?</p>
“弄得没意思!”老马连连摇头,满脸蔑视。</p>
“我亲爱的老村长,深圳是全中国最大的移民城市,彻彻底底的、最完全的一座移民城市,一年四季路上车最少的时候正是过年的时候,每年一到过年街上冷清得跟鬼城一样。有钱人趁着年假去欧洲玩,没钱的出门去趟红树林远的爬个凤凰山得了,老家有人的全回老家过年了,像咱这样的——下有四岁小孩上有七旬老父——不窝在家里数红包还想干啥?村长你是不是对深圳有什么误解呀?你是不是又把深圳幻想成了马家屯了?我告诉你,光漾漾幼儿园的奇葩作业我都应付不来——什么找树皮做手工、在鹅卵石上画画、录背诗词的视频、户外捡花瓣做蜡花……反季节的时候老师让找只海鸥跟海鸥拍照!有回做木工我直接买了条锯子捣鼓了一整天还没结果!正事且干不完,你还让我还炸麻花!呵呵弄热闹吧!”</p>
桂英说完噗了一声,擦了嘴回房接着睡。被泼了一头凉水,老马望着漾漾一时转不过神来。仔仔趴在桌上咕咕地笑,漾漾提溜着眼珠子观摩大人的不同表情。</p>
“是不?”半晌,回过神来的老马问仔仔。</p>
“嗯。”仔仔点完头,又撑着额头咯咯笑。</p>
传统新年多喜庆,那是传统文化的重要部分,怎么城里人这么没趣呢?可怜两个娃儿没见过农村新年的热闹——耍社火、逛庙会、看大戏……想不通,还是想不通,饭后老马不快,坐在阳台上顺气。年代在变,价值在变,谁愿意再听他唠叨那些旧年旧事旧奇闻?谁愿意再顺从他那些条条框框旧规矩?谁愿意再听一个七旬老头的经验之谈?地方变了,地方上承载的文化习俗也变了。搁在方圆上,一个人再不济,靠着年龄也能迎来一些基本的尊重和话语权,在城里却大不一样。一个月薪两万的小年轻瞬间能将一个当了二十年村长的人衬得毫无颜面。这片土地上对人的评价充满了世俗性和功利性,不是所有的人都认为给一个白发老头让座位是一件应该的事情,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认同过大年是一年中最隆重、最喜庆、最有价值的事情。</p>
今年过个白水年,老马当下不太能接受这一点。毕竟大年初一全村出动走门串户地拜年、正月一个月地吃大席走亲戚、自己家大采购备席面招待所有晚辈、屯里人打牌嗑瓜子休息一个多月的传统春节他早已刻入骨髓习以为常。</p>
上午十一点,桂英正在床上看IPAD,忽然手机叮咚叮咚地响。她翻开一看,好多消息,点开王福逸发给她的对话框,这才知国#务&amp;&amp;院1安4全3部副部长张文成(此人物纯属虚构,情节亦纯属虚构,但因涉及敏感怕被屏蔽,以后改成Minister张。)被shuang·gui(因该词敏感,后用【爽鬼】替换),网上一片哗然,微信大大小小的客户群、公司群、行业群里刷刷刷地消息翻页。</p>
马桂英噌地一下溜下床,借来儿子的苹果电脑,在大餐桌上用电脑上网。网页上千篇一律的新闻铺了厚厚一层,桂英打开官方媒体细细阅读——“根据***委意见,******张文成于昨天下午两点被******免444职,其负责的****工作由*****代替,今起接受组织调查。”短短三四百字的文章,竟然有三百多万的点击量,而且还是昨天——周六——晚上十一点发出来的。</p>
马桂英点开了一篇主流媒体发表的文章,该文章详细解释了Minister张被【爽鬼】的具体理由。“严重违纪违法,涉11嫌5受5贿5一亿三千万四百二十一万八千六百一十七点三五元”,桂英读到小数点后面竟然笑了,只见后面写着:“经查,张文成毫无当性|原则,毫无|组&amp;织|观念,不按规定报告个人有关事项,对抗!组!织,拒不执行当种养的决定;特!权!思想极其严重,公@@权@私@用,滥@权@妄为,肆意挥霍国@家资@财满足家庭奢靡生活;家风败坏,利用2职@务影响为其2妻2谋取职务,纵容其妻利用其职权搞@特2殊、谋私利;权2力@观扭曲,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或职权、地位形成的便利条件,为他人在职务晋升、岗位调整、企业经营等方面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巨额财物。”</p>
另一篇今早发布的新闻中写着:“二零一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凌晨,1安4全3部召开当为会议,通(报张文成收¥受$贿$赂、涉嫌违法接受国家监委监察调查情况。1安4全3部当为一致认为张文成涉嫌违法接受调查,完全是其一意孤行、咎由自取的结果,一致表示坚决拥护、坚决支持对张文成涉嫌%违%法进行监察调查。”</p>
好长的新闻,马桂英拉到下面是张文成的个人履历,再下面附着几张图片,她点击以后放大,细细一看,那人平展光亮的西装上,左胸兜别着一支白色的笔,笔上的衣服别着当徽。又看了几篇文章,其中一篇附带视频,女人点开一看,视频内容是Minister张最近一次出席活动时的现场图,是一次内部会议的开场词。部!长一身西装出席,对着话筒读稿子。Minister张的脸桂英看了没什么印象,倒是部长的左手看得桂英十足迷惑。那左手白白净净的,食指卷起来握在拇指的合谷内侧,即用大拇指根部顶着,打眼一望好像左手食指断了半截似的。</p>
好迷人的动作,桂英有种似曾相识!片刻后,她蓦地一拍桌子,想起来了,原来在展会上桂英见过部长的手。也是这个奇怪的动作,女人当时好奇还在自己手里试了几次。所以导致部长的讲话、容貌、身姿、气质桂英毫无印象,但这个断手指的动作她记忆尤深!马桂英又看了很多其他的视频,好像Minister张的手指永远都是那个样子。为什么呀?马桂英一会哎呀啧啧一会皱眉握拳,全不顾时间到了饭点儿。</p>
“中午吃啥呀?”老马过来问。</p>
“啊?”桂英一惊,看电脑上的时间,这才知早过了中午十二点。</p>
“点外卖还是下去吃?今天冬至,怎么着也带着娃娃们吃个饺子吧!”老马显出半带祈求的神情。</p>
“吃!吃饺子呀!但是……现在时间晚了,我们再等一会去。每年到了冬至楼下那家饺子馆排长队呢,现在下去排队,还不如在家里等。”</p>
“成吧。娃儿早饿坏呢!”老马说着从碗柜上面取来漾漾的零食,然后坐在桌边喂孩子。</p>
“哎呀!大我前段儿开展会有没有告诉你要来个大领导开幕?”马桂英一直绷着,忽然有些累。</p>
“说啦,部长是不?”老马抬眼皮求证。</p>
“嗯!你猜怎么啦?他被【爽鬼】了!昨天晚上的事儿!”</p>
“啥原因?”</p>
“啧!受1贿¥%、公¥权¥滥¥用、家风#败坏……”桂英说到家风笑了。</p>
“跟咱平头老百姓有啥关系呢?”老马白了一眼,继续喂零食。</p>
“你说好好一个人,展会期间还被个个老总众星捧月的,被我们老钱总弓腰仰视的,说被鬼了就被鬼了。”马桂英倒吸一口冷气。</p>
“古今这种事儿少吗?《鲁斋郎》、《蝴蝶梦》、《珍珠记》、《清忠谱》、《十五贯》、《大红袍》……那经典的清官戏、大贪官多着呢,秦腔戏都唱不完。”</p>
一阵沉默,桂英朝老头竖起左手,然后将左手食指弯下去,问道:“大这是什么动作?”</p>
“啥?”老马不解。</p>
“那个被鬼了的部长,到哪儿都是这个动作!”</p>
“他怕不是手有毛病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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