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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我钱包丢啦!手机也丢啦!”马兴邦摸着兜大惊失色。</p>
“啥时候丢的?”兴邦华阴的朋友刘哥站起来忙问。</p>
“刚在街上,被人撞啦!哎呦该是那时候被偷了!你赶紧给我打电话!”兴邦指着刘哥的手机催。</p>
打了三通,嘟嘟嘟地没人接,果真是丢了。</p>
“要报案吗?”旁边坐着的厂长绿着脸问。</p>
“哎……没用!这条街上没有监控镜头,我又没看清人脸,报了也没用!”马兴邦叹气。</p>
“那咋整?这饭还吃吗?要不先去找东西吧,身份证手机最重要啦!”六十出头的小老头刘哥不愿意白掏钱。长久不联系,人情自然淡。</p>
“呃……”兴邦犹豫片刻,忽地满脸通红朝向厂长和厂长秘书两手作揖:“张总,对不住您啦!真是对不住喽!我下午去不了了,咱改天约吧!”</p>
“哦!哦……没事没事。”张厂长不情愿地抬起了屁股,秘书也皱着眉站了起来。</p>
“要不咱们改天约吧!今天马总真是倒大霉了,我送张总和何秘书出去吧,等我们马总这边准备好了,再去咱厂子里参观,到时候怕不是马总要请张总吃三回火锅呢!出门在外,路上被偷,实在扫兴!今天运气不好,小鬼太多,咱也别谈正事儿啦,省得跟着倒霉头!张总您说是不?”刘哥笑哈哈地在中间调节。</p>
“是是是!行吧行吧,走吧走吧!白折腾啦!”张总离开座位,走至兴邦跟前道:“马总,那下次再说好吧?”张厂长临走前无奈地伸手和马兴邦握了几握。</p>
“张总对不住啦对不住啊!您慢走!慢走啊!”马兴邦弓腰哈背地将张厂长送出了火锅店。</p>
“不点了不点了!我们有急事,走啦!”脸色不好的刘哥怒冲边上的服务员吆喝。</p>
服务员一听,立马变脸,切了一声,白了一眼,收了菜单,扔了一次性水杯,重抹餐桌。</p>
“邦啊?真丢了?”出了火锅店,刘哥问兴邦。</p>
“我骗你干嘛!真丢啦!我东西放在两兜里,两个都丢啦!”兴邦急得将空衣兜掏了出来。</p>
“这他妈也太倒霉啦!好不容易我给你联系上人家张厂长,你看咱这运气!”一脸皱纹的刘哥拉着脸埋怨。</p>
“在外这么多年,头一次被偷得这么惨,还是被咱陕西人偷的!啧!”兴邦啧啧摇头。</p>
“真不报警?”</p>
“没用的。”混迹多年的兴邦长吁一口。</p>
“那现在怎么办?你车钥匙呢?”</p>
“车钥匙在裤兜里,不过驾驶证在钱包里——被偷啦!”</p>
“那咋整嗫?”刘哥叼着烟好事地问。</p>
“还能咋整,回呗!赶紧买手机、补银行卡、办身份证,还能咋整?”兴邦又沉沉地出了一口气。</p>
“要不,小马你到我家吃口饭、喝个茶?”刘哥大小眼地望着兴邦,一副商量的口吻。</p>
“不用了,正事要紧!我先去买手机了!”兴邦低声而有力地说。</p>
“那行,你这是大事!哥就不留你了!”</p>
顿了数秒,兴邦望着台阶摇了摇头,说道:“行吧!今天谢谢你帮我联系张厂长!多亏你了!刘哥,我又欠你一顿饭!”</p>
“别介!你先把你的证件啥的整齐了再说!后会有期着呢!别急哈!”刘哥拍了拍兴邦的肩膀。</p>
又沉默了一会儿,刘哥吐了口烟道:“那行吧!我店里还有事,我先陪你去取车吧,送你离开了我也回去了!”</p>
“不用不用!忙你的吧,我车在那边,我知道怎么走!”兴邦也拍了拍刘哥的腰身。</p>
“那……那行,那我就走啦!微信里催着呢!我……你下次来华阴再找我哦!一定要找我哦!”刘哥拍了拍兴邦的胳膊,两人友好而客气地握了握手。</p>
“别丧气!你这脸色不好呀!气不过骂骂老天爷,别阴着脸呀!”刘哥说着摆摆手转身了。</p>
“知了知了,刘哥您先忙吧!我缓口气取车去!”</p>
两人摆摆手,散了。</p>
又踏上了中央大街,不过这回是背朝西岳华山在走。马兴邦频频叹气,这心情难以形容。返回的路上他手握车钥匙,也不怕再被人撞了。最近紧锣密鼓地好不容易在杨陵区觅到一个价格合适、格局也合适的三手厂子,正准备进机器呢,押金也交了,原本今天想参考参考同行经验,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买的好多零件正在路上呢,核心机器也在路上呢,厂子里的很多必要配置已经买了快寄过来了,办营业执照的文件早上交了且通知领取的日子也定了,只等着看完张老板的厂子回去光明正大地开张。这回驾照丢了,怎么回西安呢?</p>
挨千刀的,连身份证、银行卡、手机全偷走了,这几天回不了西安,他的新厂子怎么开张呢?马兴邦万念俱灰。再一次,他被人丢到深坑里。</p>
坐在破车里,男人气呼呼地盘算。先去买手机,买了手机在五点半之前赶紧打电话向银行报失,可没有身份证谁给他办电话卡呢?好了,当务之急是办身份证。办身份证得用户口本,马兴邦吁气万幸,自己的户口这么多年了没动过,怕父亲不同意不高兴,户口一直在家里挂着。</p>
好了,再一次,他不得不回马家屯。饿呀,中午饭没来得及吃,本打算请人吃火锅一顿当两顿,这下兜里没钱,也没手机扫码,只能回屯了。即便再讨厌村里人的风言风语、邻居们的好事打听、亲戚们的愚昧好意,这一回,马兴邦真得回马家屯了。好在华阴市跟大荔县挨着,车箱的油勉强够用,只能开车回家了。唏嘘,手握方向盘,发了好大会儿呆,油门一开,马兴邦走上大路回屯去了。</p>
一路高速,一个半小时,到了家门口。三条狗一听车声排成队跑了出来,一见是主人,哈哈萌萌地张大嘴吐舌头。兴邦没搭理老黄、三黄和四黄,直接关了车门往里走,此时兴盛也出来了。今天太阳真是好,兴盛前半天去自留地里清理大棚残留的塑料纸,后半天回家后吃了晌午饭在家修理小板凳。见三条狗出去了又没叫唤,知是自己人,忙出来迎接。</p>
“诶!哥!你回来了!”兴盛见大哥光芒万丈地走进来,定住脚乐得眉开眼笑。</p>
“嗯,还有饭吗?”</p>
“有!有!我给你端去!”兴盛小碎步地去大锅里端饭。</p>
晌午剩的凉拌油菜叶半盆、自己做的月牙饼两片、野干菜泡水后蒸的麦饭从箅子上拨了一碟、炉子里的烤红薯取了四条,兴盛端个小箅子一股脑地给他哥端了出来。兴邦坐客厅里等着,兴盛端来以后,他操起筷子闷头大口吃了起来,一个呲溜呲溜地吃,一个憨憨地笑看,吃完饭已经下午五点了。兴盛这才想起来大哥远来一定累了,忙忙地去烧热炕、铺被子。兴邦见弟弟收拾好了,直接脱了外套皮鞋上炕了。</p>
“哥,你咋回来了?你不是在西安开厂子嘛?”兴盛此生第一崇拜当村长的父亲,第二崇拜全国跑的大哥,第三崇拜买大房的小妹,自己家的人个个有大本事,兴盛在这种光环下活了四十多年,脸上没少沾光。</p>
“我在华阴……把手机和钱包遗了——被贼偷了。”兴邦睡在被窝里暖冰凉麻木的两脚,兴盛坐在坑头侧着身子攀聊。</p>
“这啊……没事,没事!丢了再办嘛。哥,我这儿有钱哩。大给我打钱了,打了两万元,我买犁地机用了两千四百五,走亲戚行门户用了七百,买菜割肉用我自己的钱,大说剩下的钱为过年和明年开春用。哥我把钱给你,你的事是大事,你先用,我还有钱呐。”马兴盛自小老实,面对待自己极好的大哥和小妹更是坦诚得毫无保留。</p>
“嗯……你明儿陪哥去镇上买个手机,这个急一点。”</p>
“没问题!”兴盛见自己起了大用处,得意得摩拳擦掌。</p>
“你不要给大说这些。”兴邦交代。</p>
“我知呢!你不让说的我从来不说。”兴盛从小嘴严,所以从小被兄妹信任。见大哥良久不回,兴盛热乎地又主动开口:“哎哥,跟你说一事儿,咱邻家的秀秀生老二了,今天早上的事。”</p>
“嗯。”</p>
“慧婶高兴得去秀秀家看她外孙子去了,还拍了相片呢。”</p>
“嗯。”</p>
“刚刚!兴才在镇上谈事呢,我见你回来了,马上给他发消息让他捎几斤肉回来,他这会儿发图片说已经买下了——六七斤五花肉,晚上七八点你睡醒来了我给你烧肉吃。”</p>
“嗯。”</p>
“三婶啊!这两天感冒了给,前几天吹风受了凉,昨天去医疗站看来着,开了些药,低烧,还打了吊针呢。嗯……那你等会去看婶吗?你不去的话,我等会儿一个人去,再给她称几斤点心,也不知道腊月份小卖部的点心好不好、贵不贵。哥你放心,我不会提你回来的事,他们问我,我也不会说。”马兴盛自说自话地打包票。</p>
“嗯。”</p>
“大在英英那边也不知道咋样?前两天急火火地要旱烟叶,我当天下午骑上摩托给他去买,结果人家不在屋,第二天才买到了。买到以后,烟叶都没进咱屋门,我立马在镇上给他寄走了。”虽有族亲弟兄时时来往,但这半年多数是一个人过日子,兴盛这回又见大哥回来,止不住地兴奋,叨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也不知他哥爱不爱听,自己只管愣头讲。</p>
“嗯。”</p>
“哎呀!不知道英英最近咋样,她已经……大概一星期多没给我打电话了,忙吧她!大说她身体不好,我原先一直以为英英胖胖的壮着呢,没想到长着长着身体不行了给……”</p>
“嗯。”</p>
“前几天大发了朋友圈,发的是英英她娃儿,那老二特别好看!美得很很!我还点赞了呢!英英她女婿见我点赞,还跟我在微信上聊了几句呢!哼哈哈……英英他女婿人真是好,经常给我发英英她俩娃儿和咱大的相片。”</p>
“嗯。”</p>
“还有,这几天咱屋大黄有点不快活,反应有点慢,不爱出窝,拉的也少……”</p>
马兴邦侧身睡着,泪早打湿了眼窝。</p>
一个人的世界再大,他惦念的人数来数去不过几个而已,有时甚至只有某两个、某一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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