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云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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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这件事的后续，叶绪费了十几天的时间。在这十几天里，映达来找过她，她百般安慰，仍旧没能止住小湫心里的罪孽感。倒是有一天娜娜跑来了，又蹦又跳地跟她说，元安说他的罪罚完了之后就要娶她。她可开心了，活蹦乱跳的像只阳光的小羊。小湫也笑了，她看着她的笑，心想，真好。</p>

娜娜挽着她的手，说：“以后你嫁给表哥，咱们就是更亲更亲的一家人啦！”</p>

小湫笑着，心底却一天沉似一天。</p>

在这美好的背后，她总感觉有什么事不对劲。</p>

直到有一天，她随着娜娜去牢里看望元安时不小心和娜娜走散了，然后看到傅赛尔和初越被人从一个拐角里押出来。</p>

初越看见她了，她朝着她轻蔑一笑，极其嘲讽的样子。</p>

她愣住了。</p>

他们要去哪里？</p>

她赶紧跟上去，躲在一个角落里，亲眼看见了刽子手的刀从他们脖子上划过。她看见那血突然间就炸出来，崩了满地都是。初越的头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好远，然后慢慢停下来，就面朝着她。她看见初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看着小湫，目不转睛。</p>

她脚下一软，只觉眼前一黑，便再也没了知觉。</p>

她做了一个梦，昏昏暗暗的一个梦。她梦见自己躲在一个屋子里，那屋子里的光明明灭灭，闪的她害怕极了。她躲在角落里，双手抱着头，因为她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看她，直直地盯着她。她不敢抬头，因为一抬头，她就看见初越的眼睛，初越的脸，看见初越的那个笑。</p>

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喊她。</p>

左湫！左湫！</p>

是初越的声音。</p>

“左湫！快来玩吧！左湫！“</p>

“她看起来傻傻的，不像是能干大事的人。”</p>

“你是不是怕我抢走他啊？！”</p>

“左湫，左湫！”</p>

她抬起头，想找那声音的来源，却刚一抬头，就看见初越的头飘在自己面前，她笑着，喊她，左湫。</p>

小湫身上一个冷战，猛然睁开了眼睛。</p>

“小湫！你醒了！”叶绪紧紧握着她的手，她看见了那眼睛里的担心。</p>

她挣扎着坐起来，然后抬手，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p>

“啪——”</p>

很是清脆。</p>

见到小湫醒了正在收拾东西的胡大夫一愣，手里的东西差点没吓掉光。</p>

映达站在叶绪身后，骇然捂住了嘴巴，反应过来时，连忙招呼屋内的人尽数出去。</p>

她脸色苍白，浑身无力，衣衫几乎被汗透湿，“你骗我。”</p>

声音却是咬牙切齿。</p>

他静静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供认不讳。</p>

“你说了不会杀他们的！”她几乎声嘶力竭。</p>

“我不得不杀。”</p>

她看着他，呆呆地看着，“我早该知道的，我就不该信你。你愿留下谁呢？你谁都不会留下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不得不杀！”</p>

她突然笑了，笑得那么大声，那么凄凉。</p>

叶绪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p>

临近傍晚的时候，苏家传来消息，苏家长子苏云达，于午时自刎了。</p>

小湫听见映达在门外摔倒的声音和落乐的惊呼声，她木木地看着叶绪，看着叶绪脸上的震惊，竟然嘴角上扬，笑了出来。</p>

叶绪看着她的笑，一霎时脸上风云变化，不可言喻。他跌跌撞撞地起身，打开门，看到映达没有半点血色的脸，看到哭的眼眶红肿的送信仆人，他没说出来一句话。</p>

见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卿丹赶紧去扶住他。他摆摆手，拿开卿丹的手，一个人往外走去。</p>

匆匆赶来的单瑜兰在门外接来他，执意扶着他往正殿那里走去了。画意站在门外看着小湫门口落乐扶着的映达和慌乱的胡太医，只感觉心口惴惴的，青然劝了她好几声，才把她劝回去。</p>

关上了门，画意一时愣了，问青然，“怎么了，你知道怎么了吗？怎么这边一会一出事？”</p>

青然安抚小姐，赶忙给她倒了杯温水，“小姐莫怕，这些事与我们无关。只怕是殿下跟左姑娘闹翻了，她怕是要离开了。”</p>

画意怔怔地看向小湫的屋子在的方向，惊魂仍旧未定。</p>

事实证明，青然说的没错。</p>

苏云达的葬礼结束之后，左湫便不顾一切地离开了。</p>

她走的那天，是个有风的早上，风声猎猎，吹得人脑袋发紧。</p>

映达悲伤过度一直没有缓回神来，那天送她离开的竟然只有单瑜兰和娜娜。娜娜抱着她哭了好久好久，说要她一定要记得回来看她。她微微笑着点头应允了，可是她们都知道，她这一去，是再也不会回来了。</p>

有一个人，直到小湫走到城门外了，她才记起来，可惜已经出门了，便只能放下。单瑜兰看出来了，便问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有放下？”</p>

反正已经要离开了，小湫不妨直接问了，“柏克……白尔，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p>

单瑜兰叹了口气，道：“大约三天前，殿下放了那位阿尔宛达姑娘和安宋使臣一行人离开。白尔执意要离开，殿下便允他跟着离开了。”</p>

“哦。”</p>

还好。</p>

她轻轻出了一口气，算是放了心。</p>

离开的时候，单瑜兰看着她说了一句话，她向她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p>

小湫淡淡一笑，“人生百态，你羡慕我，我也羡慕你，这世间没有两全法。”</p>

她点点头，“多谢你。”</p>

小湫明白她是何意，轻轻摇了摇头，便翻身上马。她拍了拍腰后紧紧系着的两个小罐子，转身向她二人道了句“有缘再会”，便纵身策马离去。</p>

马蹄匆匆而过，激起一阵又一阵的尘埃，伴着风，吹得纷纷扬扬，漫天黄砂。</p>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娜娜才同意回去。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抱怨太子表哥太无情了，竟然连小湫离开卞京都不来送送，单瑜兰不理她，她便一直嘀嘀咕咕，不解为何表哥居然同意放小湫离开。</p>

然而单瑜兰对这件事是异常清楚的。</p>

因为蒙哲的公主和一个将军死在了金夏，蒙哲决意起兵，并已经排兵出阵，从西南打来，即将来到边境之地。而一旦开战，便是血雨腥风飘摇不定。以左湫那样的性格，她断不会乖乖待在东宫，定然想法设法进入战场。而且，就算她乖乖待着了，卞京之中定然会有人拿她曾是蒙哲的十夫长来为难她。殿下为了让她远离战争远离这些纷争，所以才同意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p>

但是此遭他没有出来送左湫，确实是单瑜兰没有料到的。</p>

天色虽早，但是书房里，叶绪已经处理事务许久了。自从那天云达说接到消息称池鉴和喀朗台他们正在准备战争之后，他的事便一下子多了起来。</p>

尤其是云达因为傅赛尔的离去而选择自刎之后，他的身体和情绪每况愈下。</p>

不多时，小厮从外面回来回话，“殿下，左姑娘已经出了卞京，往西北方向去了。”</p>

叶绪点点头，卿丹见了，便示意小厮退下。“殿下，施阮已经悄悄跟上去了。”</p>

“嗯。”本以为自己能铁石心肠，可是写了不过十几个字之后，他还是停下了笔。站起来，立在窗前，看着西北方向。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依旧想着往那边看。也许这就是人的徒念，总喜欢自欺欺人。</p>

这场仗，到底是胜了，还是输了呢？</p>

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多日，每次想起来，总是久久难以释怀。如今事情结束了，她真的离开了，他渐渐觉得，好像自己没有输，但好像也没有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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