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余生请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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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地换了一身素白的颜色，晨钟响起，城楼瓦檐扑簌簌落下昨夜的积雪，白色在这城市里延展、铺陈。</p>

坊门刚刚打开，便有售卖蒸胡饼的小车被人推到街口，不多时便围满了等待上差的武侯，出工的仆役，求学的孩童......</p>

别的小贩也不甘落后，团油饭、馎饦、冬麦粥......热气腾腾，好不丰富。</p>

昨夜的积雪并没有阻碍住城市的苏醒，城门一开，大队的守备司驻军开拔，去往城外换防。虽然粥厂供应充足，冬袄也源源不断地从陈镜钊的作坊里运往衙门，再分配到流民营。</p>

价钱低的发指，朝廷的以工代赈提供了充足的工作机会，只要有手有脚便可以在这冬季赚得一份保障。</p>

但总有人习惯于铤而走险，连日来城外发生不少抢劫、偷盗的事情，甚至发生过几起恶性的伤人、杀人事件，隐隐也有形成流寇的迹象。</p>

都护罗绩每日调配军队出城驻扎换防，一来震慑宵小之徒，二来协助衙门缉捕盗匪。</p>

不同的人，不同的生命轨迹，交汇之后又各自发散，向着既定的目的地行去。</p>

云中衣庄，桃露望着正在打开铺子大门的阿威的背影出神，身材高大的管事回过头凝视着她。桃露会心的笑，刘海下双眼弯成了月牙；</p>

郡主府，越青伶在演武场向草绳捆扎的标靶掷出一柄匕首，半空中闫雄探手捉住，藏在身后，对着她挤眉弄眼。越青伶紧咬银牙，跺了跺脚，施展轻功追了出去，惹得晨练的侍卫们哈哈大笑；</p>

秦衣楼后宅，宋明钰推开房门，接过董舒儿手里的食盒，叮嘱娘子天寒地冻，莫要接触凉水，些许家务待得午间再做也不迟。董舒儿替夫君抚平衣物的皱褶，扶正了幞头，叫他授课同时也不要落下自己的学业。</p>

到得目光落到秦羽霓的屋子，唐婉纱拍着门，问道：“师父，师父，今日你不打算随我一起练功吗？”</p>

过得一阵，侧过脸伏在门上听了片刻，唐婉纱挠着头走了。春芽推门出来，望了望这边的方向，噘着嘴咕哝道：“不是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吗？怎么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p>

卧房里，秦羽霓用被子紧紧地捂着头。</p>

李度披着里衣，**着身子，饶有趣味地望着身边人：</p>

“好了，人都走了，你个小乌龟！”</p>

秦羽霓猛地探出头来，红嫩的面颊，蓬松的头发，一脸的哀怨：</p>

“很疼的，你知不知道？”</p>

“呃，是谁叫着不......”</p>

秦羽霓尖声叫着打断：“别说了！”</p>

人又缩到被子里。</p>

李度憋着坏笑，索性仰面躺下，放空思绪......</p>

过得一阵，他才拍拍被子，问道：“哎，昨晚和你说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p>

被子掀开，秦羽霓往李度怀里慢慢靠过去，认真地说道：</p>

“你知道，我从洛川逃出来的，本以为就此成了无根漂萍，惶惶不可终日。不成想，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不但挣来了偌大的家业，成了云中衣料行会的会长，替师父收下了两个徒孙，而且——</p>

还遇到了你。”</p>

靠在李度的胸口，抬起头和他深邃的眸子对上，秦羽霓悠悠地道：“真是幸运呢，幸运得一点也不真实，好似在梦里一般，我——有些害怕......”</p>

李度微微一怔：“怕？你在怕什么？”</p>

“我怕，一切来的太容易，大夫人，郡主殿下，她们每一个人都对我有所偏爱。喜欢我的手艺？恐怕不至于此——我怕有一天，突然失去所有，突然......”</p>

秦羽霓吐出一口气，枕着李度的胸膛闭上眼：“我把秦衣楼做大，一则是为了师父，把她老人家的手艺发扬光大；二来么......也是为了自己，或许有了钱，我就不再害怕了吧。”</p>

李度轻轻抚着她的秀发，满是怜惜，三皇子几个字几欲脱口而出，他想告诉秦羽霓，在凌云，他便是你今生最大的依仗！</p>

然而，开口时却变了：“你一直做的不是挺好嘛？放心，即便秦衣楼开不下去，万事有我，大不了我这统领也不做了，咱们一起浪迹天涯，做一对神雕侠侣，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