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绝生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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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天雷鸣，长风猎猎，天地一番混沌，云间裹落一道惊雷，电光瞬明如昼，轰入断崖，隆隆回响。</p>

雷打了半晌，浓云披布的骤雨才倾落，雨落如锥，绽地，点起一朵血艳的水花，一瞬，即被马蹄踏落。</p>

大军缓缓压近崖口，清一色的黑马，马眼猩红，领首者却顶一头白发，披妖甲，沉夜骤雨里，一双琥珀色的眼便似狼眸，阴冷深沉。</p>

他勒马止蹄，紧而便抬手示意身后部将停止前进，隔着尸毯望去，便在崖边，站着一抹血色斑驳的白影，剑裹寒霜凝凝，纵是远于数步开外，仍能觉到那逼人寒意。</p>

再退一步即是悬崖，若进，便是一片尸海。</p>

雨水掺着浓血淌至脚边，他站在崖口，已是穷途末路、精疲力竭，再无半分心力反抗。</p>

而与他隔着尸海相望的人名唤君寒，为当今大黎元帅，江湖首尊沧海阁之主。</p>

君寒驱马上前，踏过几具残尸，逼近了三步，又止住了，方止，便笑，“掌门好毅力，损耗了我不少兵马，可惜天道至此，也该信命了吧？”</p>

掌门即是昔年仙门之首巽天派的掌门——宫云归。</p>

宫云归半身白衣染血浊杂，袍角坠着掺了雨水的冷血，一身灵力几近枯竭，却仍拎剑站得一派仙风道骨。</p>

“元帅算尽天下，屠了仙门无数，可还会信天道轮回，有因则有果？”他言得淡漠，与对面的深沉恰成冷峙。</p>

君寒闻言嗤笑，琥珀眼底略过一丝邪杀，“那掌门可信，今日之果，便是昔年之因？”</p>

事到如今，宫云归还有什么不能信？</p>

世间邪已胜正，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为凡世奋战了千年的仙门终归还是败在了一个半妖半仙、不伦不类的家伙手中。</p>

君寒何许人也？</p>

其父为北山天狼妖君，其母却为仙门中人，两者如何苟合旁人不得而知。</p>

因天狼妖君早已被群仙讨伐，一命归西，其母却回了师门，因她师父不忍下杀手，便废了她一身修为。生产那日，她也命归黄泉。</p>

于是，独留了君寒这一不伦不类的半妖苟活于世。</p>

其母师父仍不忍除他，便将他留于门中监管。</p>

其母之师便是宫云归之父、前任巽天派掌门。</p>

宫云归听了君寒的话，回忆了一番过往，终得一声苦笑……</p>

唯一的因，便是两次留了他这祸害的命！</p>

“错则错在，昔年不该屡次三番留你性命 ！”</p>

第二次留君寒的命，便在前任掌门离世之后。</p>

君寒屡次滥杀生灵，邪性愈发凶恶，一众仙门纷纷要求巽天处决此祸害。</p>

宫云归应允了，却不留神时，让君寒给逃了。</p>

此刻，这个昔年逃犯正高驾马上，居高临下的凝望着他，眼中莫名缠着几分笑意。</p>

“这的确该算是掌门的过错。”他浅笑而言，云间蓦然砸下一道惊雷，正落入宫云归身后绝崖。</p>

“有些人的确不值得怜悯，”君寒又言，琥珀的狼眼里坠了几分戏谑，“你以为你放了我一马，我就该感激你的不杀之恩？”他摇头一番戏笑，不知嘲的谁，片刻，又一叹，道：“可惜掌门不懂积恩之法，你放走的，只是一个被你逼疯的仇敌罢了，面对这样的人，你该斩草除根。”</p>

宫云归嗤笑抬眼，“君寒，你不会有好下场的。”</p>

君寒闻言，不怒却笑，“或许，亦如阁下今日处境——可惜，现在把你逼到这境地还是我，当如何？”他笑而冷言，漫不经心的却刀刀将眼前这个垂死的谪仙逼入崩溃之境。</p>

可他似乎没成功，宫云归心灰意冷着，蓦然笑了一脸释然，释然过后，即使狠厉，他沉沉抬眼，眼里千刀冰藏、冷火幽燃，望着君寒，沉沉道：“这是报应，是因，也是果……”言至一半，他忽而又冷笑起，带了满腔的幸灾乐祸与狠毒，“君寒，今日我死，蒙的是冤耻，他日你亡，必带一世怨悔！这世上你已经恨不了任何人了，但你的仇火却永远不会消散，这就是你的果！</p>

君寒，有一个秘密，你现在不会知道，但总有一日，它会成为你毕生的痛！看着吧，天道轮回，你不可能永远赢下去！”一言既落，滚雷砸下，宫云归挥剑自刎，寒雨里血溅三尺，深深扎入君寒眼中。</p>

他却无动于衷。</p>

直待血落雷息，那抹曾披了一世傲然的白衣终于带着满身血耻落入断崖。</p>

这一落，他将尸骨无存，亦如仙门的一世清名一般，四分五裂。</p>

君寒漠然瞧着失了人影的崖口，片刻，又抬眼瞧了满天浊云，雨若针下，漫不经心道：“我看着。”</p>

君寒勒马掉头，身后部队一字开道，待他一马策入，便紧随其后。</p>

雷声温哑在云层里，雨的落势稍有减缓。</p>

他又止步，回头一眼越过黑压压的军队朝崖口望去，“此崖可有名？”</p>

“禀元帅，此崖名曰绝生崖。”</p>

“绝生崖……”他勾唇抹过一弧笑意，“好名字。”</p>

绝生崖，千仞绝壁如刀削，深难见底，落者无生。</p>

巽天派屹立绝岭之中，那山之高与绝生崖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p>

纵是如此之绝险，君寒仍有本事将大部队开进群岭合环间的巽天派里，另外还派了两辆轴饰华丽的马车。</p>

他本人也在此。</p>

黑压压的沧海阁人麻溜的搜山，将巽天派最后残余的弟子纷纷收押，塞满了一串囚车。</p>

“放开我！”那童声激跃着，悠悠飘进了君寒耳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