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族长盟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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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佚转身走了出去。</p>

终于，竹屋里只剩下族长和成雪融。</p>

成雪融再次屈膝，跪在族长面前。</p>

“外祖母。”</p>

她喊，磕了个头。</p>

族长大人放下茶杯，在竹凳上侧身。</p>

“我是长辈，且多次助你救你，你跪我，我受得起。但你称我的这句‘外祖母’，荒唐至极，下次不要再这么冒失了。”</p>

“这怎么是冒失？”成雪融跪行前去，“外祖母，我的身世我都知道了，我母妃辛贵妃全名辛桑塔，她是塔氏血脉，是您的女儿，而且她还活着！”</p>

“哦？”族长偏头来，脸上不多不少正正好是几分惊讶。</p>

“她生下我就回来西南了对不对？您把她藏起来了是不是？您知道她在哪？外祖母，您告诉我，我母妃在哪？”</p>

“我父皇死了！可我父皇直到死之前还没忘记母妃，父皇他一直记着母妃，一直念着母妃，外祖母，我就想告诉我母妃，告诉她父皇想她……”</p>

“还有我，我也想她，我……我还没见过她呢，我想问问她，当年她生下我就离开，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这些年她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她、她是我娘啊，她为什么不要我？”</p>

成雪融说完，已是泪流满面。</p>

族长紧抿的嘴角颤了颤，却是对她笑笑，起身去扶起她来，抬手去拭了她的泪。</p>

“好孩子，不要哭了，你娘自十九年前离开寨里，之后她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如果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我一定尽力。”</p>

成雪融睁着眼、眼角还沾着泪，就这么愕然看着族长。</p>

族长大人的话说得多么好听，可那一字一句，无一不是在撇清！</p>

撇清族长大人和母妃没有关系，撇清后来母妃她经历的事族长大人完全不知情。</p>

甚至，此时此刻族长大人她眼里只有疏离和客套，那曾经的温暖、亲和、关切，统统不见。</p>

“不是啊族长大人，我说的是我娘啊，她姓塔，她的名字是辛桑塔，她是您女儿啊。”</p>

族长大人浅笑、摇头，眼中渐渐升起怜悯的神色。</p>

“我的女儿就在外边，她不叫辛桑塔，实际上，我们族里从未有过辛桑塔这个名字。你说你娘叫辛桑塔，你是听谁说的？”</p>

“我爹，是我爹亲口告诉我的。”</p>

“你爹也是听你娘说的吧？你娘命中带厄，难道她说她叫辛桑塔，她的名字就真的叫辛桑塔了？”</p>

“什……什么？”</p>

“你娘十六岁就从寨子里离开，之后再不曾回来，我只知她入宫给皇帝当了妃子，但生下公主后就死了。其他的事我不清楚，我可以对天盟誓，我不是你外祖母。”</p>

族长大人说着，竖起三指，昂首说道：“老身，仡濮族第二十六代族长，现今对天盟誓，老身并不是你外祖母，若有欺骗，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p>

成雪融愣愣看着还保持着盟誓姿势的族长大人。</p>

当初，族长大人叫乌伽什他们对天盟誓说会效忠她、保护她时，她曾提出质疑，是族长大人告诉她，他们一族最是重誓，他们把誓言看得比生命还重的。</p>

现在，族长大人就当着她的面，用比生命还重的誓言告诉她，她认错人了。</p>

“我认错人了？我真的认错人了？”</p>

成雪融失魂落魄走出了竹屋，乔佚正在屋外候着。</p>

“怎么了？”</p>

“无双……”成雪融的眼神都乱了，迷惘失去了方向。</p>

“我娘说她叫辛桑塔，她就真是辛桑塔了？不是，不是的……她不姓塔，也不知道去了哪，我……我该去哪里找她啊？”</p>

成雪融语带哽咽，乔佚伸臂揽住她。</p>

“先告诉我，族长大人说什么了？”</p>

“族长大人说她不是我外祖母……她真的不是我外祖母，她都对天盟誓了，如果她是的话，她就会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p>

以毒誓撇清关系，莫非，族长大人真不是？</p>

可若不是，许多事根本无法解释。</p>

乔佚始终相信族长大人跟成雪融有血脉之亲，不需证据，就是相信。</p>

他有进屋去见族长大人的冲动，但看成雪融这三魂不见七魄的样子，又放心不下。</p>

轻叹说：“罢了，我先送你回去吧。”</p>

成雪融怔怔地点头，刚迈开步子，又想起来了。</p>

“不行，你的伤还得请族长大人看看，走，我带你进去。”</p>

“那倒不用。”乔佚拉着走她到台阶边，“你在这歇会儿，我进去就好了。”</p>

“可是……”</p>

这儿雾气大、噪音大，也不是什么歇息的地方啊。</p>

但乔佚容不得她反驳，按着她坐下，转身就进屋去了。</p>

成雪融：“……”</p>

她终于“真相”了，恨声嘀咕：“就知道你伤得很重，还每次都说没事，哼哼，要真没事就不会不让我听你跟医生对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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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屋内，乔佚和族长大人对的话，对伤病和救治仅一笔带过。</p>

“你受伤了？”</p>

“是，但并不算疑难杂症，若有失笑丸，请族长大人赐几颗即可。”</p>

“失笑丸，活血祛瘀，散结止痛。”族长起身到竹架上拿了一个小葫芦交给乔佚，“是练武的内伤？”</p>

乔佚接过应是，并不多解释，只是问：“方才阿傩说族长大人您对天盟誓，说您不是阿傩的外祖母？”</p>

“嗯。”</p>

族长转身在竹凳上坐好。</p>

乔佚不再说话了，手拿小葫芦，转了两圈；</p>

然后剔开封口的木塞，倒出一颗乌色药丸，送到嘴边、张口吞下；</p>

最后用木塞重新封住小葫芦，却又拿在手心转了起来。</p>

整套动作缓慢、无声，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在一拨一弄间，传递着谨慎与深思。</p>

半晌，他把小葫芦揣进自己怀里，昂首、挺胸，拂开垂在身前的衣摆，他膝盖一弯，跪了下来。</p>

“晚辈斗胆，跪请族长大人对天盟誓，誓言言明族长大人并非阿傩生母辛桑塔，若不然，则让阿傩天打雷劈、不得好死。”</p>

咚——</p>

族长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p>

两人一坐一跪，中间的竹制地板上摊着一片茶渍，几块碎瓷片。</p>

乔佚没有起身，族长没有盟誓。</p>

乔佚没有追问，族长没有解释。</p>

沉默，就已经是答案。</p>

许久，族长倾身，虚虚扶了乔佚一把，“起来吧，坐。”</p>

乔佚起身，落座。</p>

“荣兴十八年，三月初十，成淮帝为琼英公主设华诞宴，宴上，择镇北侯乔佚为驸马。”</p>

“其时，重孝在身的镇北侯远在西北镇守边关，赐婚圣旨颁至西北，镇北侯领旨，回京谢恩。”</p>

“抵京之日乃三月十七，镇北侯与公主会面之时，先杀公主后自尽而死。”</p>

乔佚愕然看着族长。</p>

族长大人是让他吓着了，在说梦话？</p>

“三月廿一，我在寨中收到力其传回的消息，大为吃惊。”</p>

“开祭招来公主魂灵相问，才知公主早在三月十四便横死于姑儿山。”</p>

“至于鎏京里被镇北侯杀死的那个，不过是个西贝货。”</p>

乔佚忽然想起，族长大人不止一次说过，若非如何如何，公主殿下早在三月十四便横死于姑儿山。</p>

“公主身中红蔓蛇毒坠崖而死，尸身不得收殓，反被山中野兽分食，乃属九种横死中最惨的一种。”</p>

“死后她魂灵成了无主孤魂，在荒郊野林四处飘荡，直至我找到她时，她魂灵已奄奄一息，即将飞散。”</p>

“我为了救她，将她受损的魂灵送至异世休养，直到她魂灵完全恢复，已是十八年后。”</p>

“魂灵归位，这一世她得以从头再活，但这一世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p>

“偏偏我和她缘分浅薄，不能时时刻刻守护在她身侧。”</p>

“我竭尽心力，最终能够为她绸缪的，就两件事。”</p>

“一是在她落地之时，给她种下同心蛊，希望你能在她落难之时有所感应，救她一命；”</p>

“二是用她胎发养出一丝情蛊用在了乌伽身上，希望乌伽能死心塌地助她对抗善于用毒的叛徒后人。”</p>

乔佚目瞪口呆看着族长。</p>

饶是他性情内敛、千年万年都是端的一张冰块脸，可听了族长大人的梦话连篇，仍是止不住做出了一脸到位的惊讶表情。</p>

如此地天方夜谭，细思却又合情合理。</p>

三月初十，若非他忽然周身疼痛、心内不安，他不会擅离军营、远赴鎏京。</p>

三月十四，若非他凭着心内感应一路往北追踪，他不会在姑儿山截下马车，救她于生死一线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