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千金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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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忙！”那张小乙笑道，“这许多人，在这里几日，也要我等一日餐饭照管，多有不耐，既如此，你问你家主人，他肯多发付些飞钞，这粮食嘛，一发送去，那妇人们日常做些饭菜，他等自食其力，也饶我这些兄弟们几日清闲，你快去问。”</p>

李寇不语，索性取三万钱交给朱文。</p>

朱文一怔，李寇又取三万。</p>

“哪里有这等平白好事，那千钱只是试探，你送他些好处，叫他们轻松些，流民也轻松些，只是官府发放的粮食，只怕……”李寇摇头，“再叫人买些粮食来——只寻那些有家小的，寻常泼皮，一个来，一个打，我的钱，妇人用得，小孩子用得，乃至是个人的男子用得，唯独这些个卖嘴令人厌恶的泼皮用不得。”</p>

朱文笑道：“这容易。”</p>

他直去又与那两个都头商议，只看他悄然送两张飞钞进那两个的袖子，李寇便知这人不是个传说中的迂腐文人，他懂人情世故。</p>

那张小乙笑道：“是个机敏的主人，也好，吃你的酒，也不好怠慢，你只管等着，片刻便好。”</p>

不过盏茶功夫便有十数人来，看装束都是短衣打扮，应当是脚夫之流，过来先向张小乙叫一声“二郎”，又问另一个都头唱礼。</p>

那都头笑道：“合该你家二郎发财，快去收拾了塌房，这里有六百七十二个妇人孩童，你家塌房只怕要三五间。”</p>

那张小乙沉吟片刻，道：“打扫出三间大的，三间小的，教人取了麦草——我看那小子是个人物，他必不亏待我家那房屋。”</p>

这也是有眼力的。</p>

他这般慷慨，朱文便又取飞钞两张，一张发付一个，一张发付张小乙。</p>

张小乙面上欢喜，笑道：“这下也不怕浑家叫骂——近日那房屋都空着，她也着急。”</p>

这里吩咐停当，朱文站在河堤上道：“凡有难处的，男子留在这里，妇孺先来，有遮风的地方，可住个两三日。”</p>

有闲汉叫道：“都莫去，谁知有甚么古怪。”</p>

朱文也不理会，只是有闲汉往前凑，他便翻脸了。</p>

“这等人，见一个打一个。”朱文回头请那两个都头，“烦请都头做主。”</p>

张小乙拿了好处，也不好推托，便令十来个手下，将刀柄掉转过来，下了河堤劈头盖脸一顿打，一时间河道里叫声一片，那闲汉们，敢往前凑的，一时头破血流，也不见军卒们可怜他们，指着都笑骂：“这等泼才，打死也合该。”</p>

朱文又叫道：“有不去的，只管退后便是，洒家朱文，信的只管来。”</p>

闲汉们抱着头躲在一旁，才有十来个男子出来，也不敢作声，只在一旁站着，把自家老弱妇孺推在前头。</p>

张小乙看一眼远远站着，靠着墙壁似乎在打盹的李寇，心下惊讶，那是个爽快的人，只这般大手脚，他却不是很懂。</p>

“也省却我一番辛苦，一发送他个人情。”张小乙嘟囔着，往前站在河堤上，手指那十来个闲汉，道，“看你几个也是面善的，你几个来，片刻到了塌房处，你几个在我手下做事，叫你等做甚么，须不可推托。”</p>

那十数人大喜，连忙在河堤下道谢。</p>

有这些带头的，便有熬不住寒冷的往前站。</p>

不片刻，百余人站在河道里。</p>

朱文又道：“有腿快的也出来，去请了大夫，把发热的都教瞧下。”</p>

另一个都头又叫手下去办，他可不是甚么善人，只是要把大部流民转去塌房，剩下的只消一个小队便能看管住，左右有的是出钱的人，他自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p>

只这一番，两千钱到手，有这等好事他自然畅快。</p>

朱文在河堤上一一吩咐，有吩咐了体魄强健的妇人做饭，又吩咐他熟识的男子管理秩序，一一应付下来，不见分毫有差。</p>

李寇并未打盹，他在一旁看着朱文本事。</p>

这朱文人情世故颇是通达，又是个能点查人数安排职事的，他心下高看了两眼。</p>

一时间，有塌房处的人接着，又有一队军卒押送，河道里老弱妇孺几乎走了空，只剩下大批泼皮之流，只好又眼巴巴看着。</p>

李寇并不心软，这等人，叫他们吃饱了才是祸害。</p>

另有那帮男子，将他们家小安排在一处，他才不会想些做坏事的。</p>

不患寡而患不均，李寇深知接济了朱文一家，那泼皮们一旦挑起事端，怕是那些流民中，有的是要去正店闹事的，不控制这些人里的大部，毕竟是个不安定的地方。</p>

这一番安排李寇颇为满意，他又戒备着那无空，只见他这片刻里不有一次焦躁，李寇心中倒也佩服他的定力。</p>

那厢安排妥当，日头已到了正天空。</p>

朱文过来，很是惭愧地道：“后来又买了石炭，又发付了些药费，又要多买些粮食，大郎那钱……”</p>

“有堂堂人在此，有钱，花些算什么。”李寇道，“何况到了那铁鞭寺，又是一笔收入，”他目视无空，道，“你说是不是？”</p>

无空悄然吐一口浊气，面上笑道：“少君说的是。”</p>

李寇一笑，他瞧出无空心头已有焦躁了。</p>

这便好。</p>

只是……</p>

他又瞥了一眼朱文，这是个机敏的人。</p>

但他未瞧出李寇的一番心思。</p>

不忍是有一些，也有一些计算。</p>

此不可为人说，“他未察觉那也好的很，”李寇心中暗暗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