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还是冒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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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平康是一个谨慎的人。</p>

李寇紧跟在军卒后头，他看着姚平康在山路下排开行军阵型，前头是两个骑卒，中间由他亲自带领三骑，后头又留三骑压阵，中间前面是多数步卒，后面是少数步卒，后面步卒赶着大车。</p>

此外，姚平康又派出三骑在前头探路。</p>

“归！”姚平康挥手令人马回去。</p>

探马当先疾驰而出，在两三里外盘旋。</p>

此时，雪下得越发大了。</p>

李寇与朱文跟在车后面，火把扑簌簌响着，队伍无声往渭州而行，间或车上掉落下斑点，那是西贼的血凝结的，又被风雪冰冻了。</p>

李寇暗暗叹一口气，他委实不喜欢这时代。</p>

倘若此时在家，路上大雪飘扬，路灯把个小城渲染得白天一样，他还有心思走在雪上，跟弟弟妹妹发微信问“这雪漂亮不漂亮”。</p>

那时的大雪也带着煤炭的气息，此时的雪晶莹剔透更加可爱。</p>

可是他爱不起来。</p>

走不有二三里，折彦质在后头忽然道：“你们看！”</p>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铁鞭寺火光冲天。</p>

原来曹秀在山上看得真切，见姚平康帅军归去，一时气愤不过，要下山去找寻粮草，不了推开密室一看，里头连一颗粮食也没有留下，加之自己又冷又饿，曹秀一怒之下竟把个铁鞭寺纵火烧了。</p>

李寇忽觉脊背上出了一层水。</p>

倘若姚平康听了他的建议，在铁鞭寺留下几个人守着——</p>

曹秀是个高手，连珠箭十分了得。</p>

他若来报复，只怕几个军卒是守不住铁鞭寺的。</p>

“我只想着现世安稳的时代，这里却不是，这是战事时有发生的宋代边城。”李寇心下警惕至极。</p>

这是对他自己的警惕。</p>

他此时真知道了什么叫古代，什么才叫鸡犬不宁的古代——这是人吃人的时代。</p>

“不懂的事情，千万不可再多嘴。”李寇心下叮嘱自己。</p>

姚平康倒是没有说什么，他拨转马头回来一看，见李寇神色冷厉，紧紧抿着嘴唇，不由在火光里细看这人，见他重额阔口身形彪悍，虽有失言，那一双山岳倒塌般横卧在额下的眉头彷佛本身就是两把直刀，眉下目光有神，走在路上一步就是一步，不虚踩，也不重重踩出响动。</p>

“倒是个咱们关西的汉儿种！”姚平康想到这人一把长枪立杀十数人的威风，心下倒也佩服，便是他骤然遇到十数个西贼，只怕也要怕上那么一怕。</p>

于是他说道：“你叫甚么来着？敢在车上坐吗？”</p>

李寇往车上看一眼，道：“活人也不怕。”</p>

但他并未去车上坐，看了姚平康那匹马两眼。</p>

还不如他老家五奶奶家原先养过的那匹马高大。</p>

姚平康见他看马便笑道：“这却不能给你，只是以你的本事，真要再遇到西贼，你擒杀几个，夺马来，有三匹便能留你一匹，只是缴获自用须交税，匹马少说也要三十贯，尚且要是不能作军马的驽马，军马须五十贯以上。”</p>

这是李寇能明白的。</p>

两宋时期，京津冀传统养马大区在契丹人手中，甘肃的山丹军马场在西夏人手中，宋朝只能通过盐铁交易从两国买马，价格自然贵得多，只是没想到竟要这么贵。</p>

李寇问道：“如你所乘便是军马？”</p>

姚平康索性跳下马来，他也不耐在大风雪里缓缓而行。</p>

姚平康道：“这样的马也算精良军马了，十匹中出一匹也算不错。”</p>

李寇看那马，从头至尾怕不超过五尺。</p>

这应该是蒙古马种，不高大但耐力十足。</p>

果然，姚平康道：“这是草原来的，却不是凉州马，虽不耐冲阵，但走山路如履平地，耐力较凉州马高不少，是一匹好马，洒家也是百贯才买来。”</p>

李寇油然警惕，这厮与他说这些，莫不是有什么要求？</p>

姚平康道：“洒家问你，可要从军？”</p>

果然是为这个。</p>

李寇尚未答话，朱文立即道：“大郎自是要读书的。”</p>

这话一出姚平康当即啐一口道：“读书读书读甚么鸟书，学那一帮脏心烂肚的，好生不爽利。”</p>

他竟气鼓鼓飞身上马往前头去了。</p>

朱文便叮嘱李寇：“大郎孤身自平夏城归来，又身负家教，可不能荒废了自家。这世道，作将军的，毕竟不如个八品的县尊尊贵，一旦作个这些将门的部曲，那可是朝廷日夜防范的。”</p>

李寇让他低声说话，道：“我只要归家。”</p>

朱文奇道：“大郎如何得知家在何处？”</p>

“大抵错不了，冥冥之中自有指引。”李寇岔开话题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到内城的？”</p>

朱文不想有它，便说是在十七日傍晚才到内城。</p>

他细说当时情景，原来他们到时河道里已结冰，官府只让他们问左近要些麦草暂且住着，又把另一批早到的叫去搭建内城外的大房，那是这几日开始修缮城墙时给流民住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