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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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掌事略有些发愣，回过神道:“十两银子。”那人从怀中摸出一个袋子，扔在桌上，转身便走了。</p>

钟上元见他腰上佩剑，只得咽了咽，权当没发生过，心中却不大爽快。</p>

掌事面色尴尬，又取了一枚牙牌道:“方才真是对不住客官。”钟上元笑道:“小事而已，无妨。”接过牙牌时的劲道格外大些，那掌事劝他道:“方才那人是个练家子，客官莫要想不开。”</p>

在玄英山时，人人都会学些基础功夫，但钟上元不过略通，纯粹是强身健体。他看那人神气内敛便知晓不好相与。</p>

钟上元点点头，出门时那茶水铺中已经是换了一拨人了，便又往客栈而去。</p>

在关州城中盘桓三日，又购置了些闲散物件，钟上元便退房离开。那十两银子还剩了五钱，便当了赏钱，与了那小二。</p>

他背上背了个不大的包袱，里面就两件换洗的衣服，其余的俱是装在那乾坤袋中了。</p>

早早到了车马行，一行十数辆马车，他也不挑拣，随意上了一辆，同坐在车厢外的中年车夫打了声招呼，钟上元钻进车厢之中。</p>

车厢内里说大不大，坐上两人倒也宽敞，若是有三人，便显得略有些拥挤了。这一行还有货物，外面有些吵闹，直到快到了巳时，又有一人钻了进来。钟上元抬眼一看，是那天那个黑衣侠士打扮的男子。</p>

这一下，钟上元算是看清了他斗笠下的脸，冷眉冷目冷唇，看着就让人寒上几分。但这张脸，他未免也太熟了些。</p>

垂下眼，钟上元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不知，也无意与他打招呼。那黑衣侠士见是钟上元，也愣了一下，而后便要退出来。</p>

外间车夫道:“客官，别的马车都已是满员了，只这位小相公还有个空位。”黑衣侠士默了默，只得落座下来。</p>

钟上元心中不大爽快，可面上又不能显现，心中憋的难受，便掀起了帘子。</p>

这一眼看去倒是把他吓了一跳，只见两个穿着玄英山道袍的青年人正往车马行而来。</p>

他放下帘子，心中突突跳个不停。要说钟上元有多怕那也不见得，毕竟自己身上并无灵机道韵，那些人怎么也查不出自己原先是玄英山的弟子。</p>

倒是他身旁那人，显得更为局促不安。那人转头对钟上元道:“待会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你什么都不知晓，否则……”钟上元瞪了他一眼:“求人都不会，谁求人会这样说话！”</p>

那人还要说什么，侧耳一听，便自怀中取了什么物什，倏忽之间不见踪影。</p>

果然不过数息时间，那玄英山弟子便将前帘掀开，那二人俱是乌袍高冠，见只有钟上元一人坐在里面，其中一人拿着一张画像问车夫道:“方才可曾见过一个一个长这样的男子么？”</p>

车夫却是一脸茫然摇头道:“不曾见过，两位不若问问其他人。”那人眉头一皱，手中便要掐诀行法，他身后那人拉住他道:“师弟不可，那贼子偷了好些宝贝，其中那件无垢仙衣乃是门中重宝，可遮断气机，他这几日与我们像是猫捉耗子般戏耍，难保这不是他的把戏。”</p>

年轻那个似有不甘，将那帘子放下，恨恨道:“枉我们待他如手足，谁知他竟然伤了师父，大逆不道，忘恩负义！”</p>

钟上元见那二人身周气息不定，想来也只是性真之境，不过比寻常武者厉害些，便是法术也只会些浅薄之学，碰到厉害的武者，有时还会反被制住。但这两人是如何下山的反倒是让人好奇。</p>

既然无果，那二人只得悻悻离开。</p>

巳时一到，一行马车便粼粼出了关州城北门，沿着官道往彤州方向去了。</p>

出城许久，钟上元这才道:“已是出城了，这位玄英山的仙师莫非还不肯出来么！”</p>

他话音落地，便见一只手猛然伸出来掐住自己脖子，钟上元来不及反应，被他按在车厢内壁上。</p>

一时喘不过气，钟上元憋的面色通红，他却不怕，缓声道:“你这人，真是恩将仇报，我若是想要害你，方才便不会替你掩护。”</p>

那人这才将手放下，只是目光仍然冷冽，死死盯着钟上元。</p>

钟上元咳了咳，顺了顺气，道:“任道友偷了吴道君什么好宝贝，如今被玄英山的人追的惶惶如丧家之犬。”</p>

“你既知我名姓，唤我任行止便好了，何必道友道友的喊我。”任行止语极冷漠:“你也是玄英山的人？你可知捉了我回去，掌教可是允了升为内门弟子的承诺。”</p>

这个任行止乃是玄英山吴道君的关门弟子，只是不久之前却突然消失在了玄英山，同时吴道君还受了不小的伤。玄英山说的是任行止偷了吴道君的重宝又打断了正在紧要关头的吴道君致使的，但却不见将任行止逐出师门，其中猫腻便可见一斑了。</p>

“以前算是吧。”钟上元盯着任行止看了会，道：“吴道君为你安排的很好，却难为你那些师兄弟们个个对你记恨。”</p>

钟上元曾听闻他叔祖提起过，玄英山有几大奇宝，其中一件便是这无垢仙衣，此物若非御主同意，那是万万不能御使的。</p>

任行止道：“我不管你如何知晓，但是你若将此事说了出去，我便让你不得好死。”钟上元笑道：“那那些人呢？”</p>

“不过是随便一张失意符的事，少问。”任行止说完便再也不同钟上元交谈，双眼一闭，似乎就此入了定境。</p>

钟上元翻了个白眼，心道那你为何又要解释。</p>

钟上元见他不说话，也不会自讨无趣，玄英山中面上看着倒是一派和睦，实则内里各个派系相互打压，互相倾轧，内斗之烈，让人咋舌。</p>

可世间大门大派哪里不是这样呢，便是寻常人家，叔伯妯娌之间也少不了勾心斗角。</p>

这马车还算平稳，可也是有颠簸，不多时钟上元便起了困意，他自怀中乾坤袋里取出一个靠垫垫在背后，缩在车厢角落里便歪头睡去。</p>

这次他睡了不多久，恍恍惚惚之间又到了一处地界。</p>

这处地界天光明媚晴朗，万里碧空偶有闲云飞过。</p>

但他此刻却是动弹不得，钟上元此时俨然成了一棵树。</p>

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即无神力，又不能使神念外放，但他却感觉自己根脉四通八达无远弗届，似乎这里没有自己根脉到不了的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