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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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二年八月二十三号， 高楼镇政府大院儿里热闹非凡。</p>

几个人正忙着把写有“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几个大字的横幅悬挂在主席台上方。正中间的桌子四周围了一圈儿红布，话筒上也裹着一小块红布。还有几个人在忙往墙上张贴花花绿绿的宣传标语。</p>

不断的有人从武装干事的房间里进进出出，有两位穿着志愿军军装的人格外显眼，身边围满了青年人，不停的讲着什么。</p>

宣传队的动静最大：彩排时的歌声和锣鼓声老远的地方都能听到。</p>

仝兰芝和桂香跑进大院直奔暂时属于宣传队的屋子， 仝兰芝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整天惦记着的熟悉的身影。</p>

陈广良正在前面指挥着合唱组唱“志愿军战歌呢，”</p>

在旁边排练快板儿的识字班同学刘一德与夏仲天，最先看到 了跑进来的仝兰芝和仝桂香，立刻迎上前来着说：“仝兰芝！你跑哪里去了？宣传队让仝桂香去你家找你好几趟。你看就差你了，大家伙的节目都准备的差不多，你不来呀陈广良的二胡都没有了无用武之地，嗨嗨！”</p>

仝兰芝听了他俩的打趣，面庞不由得泛起了红晕。</p>

仝兰芝美妙的歌声加上陈广良传神的二胡伴奏，一唱一拉，一个眼神，一个手势，早已成了宣传队的招牌节目！宣传队每次有演出活动，每场都少不了他俩的节目。乡亲们可爱听胡琴伴奏的女中音呢。</p>

合唱组唱完了“志愿军战歌” ，陈广良又继续指挥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p>

有个女同学示意陈广良向后看，陈广良回头看了一眼，立即对合唱组说：“大家先自己唱着啊。”</p>

他几乎是跑着来到仝兰芝面前，说：“哎呀！你可来了，快来准备一下，把明天要唱的歌练习练习。”</p>

陈广良拉过一个凳子坐下，拿起二胡调好炫拉起来，仝兰芝自然的跟着音乐开嗓唱起来。</p>

宣传队排练的基本都是以前的老节目，在室内练习了几遍后，很快大家拿起锣鼓正式到舞台上又彩排了一遍。</p>

到了傍晚，各自准备回家休息时，陈广良站在主席台上大声地说：“大家今天回去好好歇一晚，争取明天以饱满的精神状态完成任务。”</p>

大家一哄而散，说说笑笑地各自往家走， 陈广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不时的向后面张望。</p>

夏仲天走过陈广良身边说：“广良！刚才还在一起唱呢，又等上了？一块儿走吧？”</p>

陈广良微微笑着说：“嗷！你先走，俺有点事。”</p>

仝兰芝和桂香伴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走出镇政府大院。突然，桂香推了兰芝一把，说：“嘻嘻！兰芝姐，俺先走了。”</p>

仝兰芝说：“桂香，你又哪根筋不对了？不和俺一块儿走？”</p>

仝桂香调皮地说：“你往前看就知道了！有人等你呢！” 说完嘴里哼着歌，笑着跑开了。</p>

仝兰芝抬头往前一看，不再作声了。</p>

陈广良走上前轻声地说：“兰芝，我到镇南边池塘边等你，俺有事要和你说，你后面来啊。” 说完不等兰芝回答，便大步流星地走开了。</p>

仝兰芝怔怔地站在原地，心扑通扑通地跳，四下里看了看，低着头远远地跟在陈广良身后。</p>

中大街上，来来往往都是匆匆往家里走的人，夕阳把人影拉的很长，没人注意到他俩。</p>

八月底的池塘边凉风徐徐，树上的蝉鸣弱了许多，偶尔有几声蛙叫。</p>

池塘边儿有几个妇女在洗衣服，不时传来棒槌槌打衣服的声音和阵阵朗朗地笑声。</p>

陈广良站在一棵柳树下，不安地来回踱着步，时不时地眺望着来时的方向。</p>

来了，来了，远远的那片云似的身影飘然而来。</p>

仝兰芝两手不停地绕着辫子，额前刘海被微风吹得轻轻地飘起，一双纯真明澈的眼睛看着池塘这边，低着头朝这边走来。显然她已看到了陈广良，她已感觉到了陈广良那迸射着火花似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p>

近了， 两个人面对面的站在那里，一开始谁也不说话，四目相对的一霎那又立刻躲闪开来。</p>

陈广良紧张地嗯嗯了几声，他鼓起勇气挺直腰板，两腿并拢立正，面对着仝兰芝说：“兰芝，你给俺做的鞋俺穿得刚刚好，你怎知道俺脚大小呢？”</p>

仝兰芝原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小声地说：“俺观察估摸的。”</p>

陈广良嘿嘿地笑着说：“兰芝，你眼力劲还真准呢。”</p>

“你要给俺说啥事？快点说吧，俺回去晚了爹要数落俺的。”仝兰芝低着头催促道。</p>

陈广良局促不安地快速地瞅了一眼仝兰芝，嗓子里嗯嗯了几声，说：“俺要给你说，俺已经报名参加志愿军了，接兵的杨排长说，像俺这样的兵到了部队不用训练就可以直接上战场呢，俺叫你到这里是想给你说……说……”</p>

陈广良往下要说的话被什么卡住了一样，他断断续续地说：“俺入伍后，上了战场，能不能回来难说呢。”</p>

仝兰芝抬起头看了一眼陈广良，陈广良连忙摆手说：“俺说这话并不是怕死才这样说的，俺是觉得万一俺光荣了，嗯……俺不能拖累你，耽误了你大好的年华；再说俺家里条件也不是太好，穷呢！俺觉得吧，嗯……俺们俩的事儿就算了吧，今后你还要去县上读书，你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人的！”</p>

仝兰芝听了陈广良这一席话，脑子里瞬间“嗡”的响了一下。她呆在了那里看着陈广良，一时说不出话来。</p>

她怎么也想不到，陈广良临出征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愣愣地看着陈广良，泪水不觉已夺眶而出。</p>

她爱慕的人，那个广播里天天在讲着的最可爱的人，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可他刚才的一番话，深深地刺痛了兰芝。</p>

哼！光说喜欢俺，可你一点都不了解俺的心。你看俺是那贪图享乐的人吗？凭什么瞧不起人？凭什么以为俺是那嫌贫爱富的人？</p>

仝兰芝想到这里不禁委屈的泪流满面，生气的背过身去，一时说不出话来。</p>

陈广良面对泪水挂满脸颊的仝兰芝，一时手足无措，低声说道：“你别误会，不是我不喜欢你，我天天都想见到你呢。你想想，我过几天就要上前线了，子弹又不长眼，万一俺回不来，俺怕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所以俺认为俺俩的事还是算了吧。”</p>

仝兰芝见陈广良越说越离谱，不顾一切地冲到陈广良的面前，用双手捶打着那宽厚的胸膛，哽咽着说：“叫你胡说！叫你胡说！叫你瞧不起人！”</p>

陈广良忍不住动情地一把将仝兰芝揽入怀中，说：“兰芝，俺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俺怕万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