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归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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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太静了！</p>

融不染满耳都是树叶飒飒的声音，像是魔鬼扭曲的和弦，全篇乐章中都倾诉着欲求不满，欲罢不能——</p>

它们既是在害怕，又是在觊觎？</p>

森林中没有生灵？</p>

不！</p>

这些树，就是这里的生灵......</p>

融不染握紧了手中的白角，意识到村子的安全区内寸草难生，或许不止是因为泥土中含有强烈的雷电能量这么简单。</p>

现在想来，自己今天把这对神龛上供奉的白角拿出来，是今天最为明智的选择了。</p>

虽然好像只要拿着这对白角，自己就暂时没有危险，但融不染还是决定要尽快离开这里。</p>

他手上火焰花纹浮现，筑纹中的玄妙力量燃起虚幻的火焰，没有任何杀伤性，只有暖和且适宜的温度，让他的身子很快就热了起来，并且继而去烘干脱下来的巫服。</p>

他现在对筑纹之力的使用，熟稔的像呼吸一样自然，或许就像泛婆婆所说的那样，正因为有他这一年里不曾松懈的修行，才能让他自由自在的掌握这股厚积薄发的力量。</p>

如果这次能够平安的回去，就好好地修炼吧......</p>

不，没有如果。</p>

他用手指当做梳子捋顺蓬松起来的长发，然后用手揉了揉光滑的肚子。</p>

他必须要回去——</p>

晚上要是不吃饭的话，这里一定会瘪下去的。</p>

没过多久，穿上干燥巫服的融不染闭上双眼，口中虔诚低语道：“聆听万物的智慧之角，洞悉寰宇的圣者之眸，雷电追随您的步伐，水墨为您长驱直入，您是太古灾厄的战鼓，我对于承蒙了您神角的庇护，表示衷心的感谢。”</p>

他说罢，将两只白角收到衣服中，然后看向手心中的缘龟问道：“要是我不许愿的话，你是不是要一直跟着我？”</p>

只见那缘龟从龟壳中伸出了脑袋，竟然是微微颔首，人性化的点了点头。</p>

融不染也是一愣，然后笑了笑把它放在头上道：“我可没有地方再放着你了，要是非得跟着我的话，就想想办法不要被甩下去吧。”</p>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自己的头皮一揪，那缘龟开口咬住了他的长发。</p>

“......”</p>

既然如此，融不染也就放任了它的做法，沿着溪水朝逆流方向奔跑起来。</p>

他归心倒也不能说是似箭，虽然能搞快点自然是要搞快点，但在奔跑的过程中，他还是有在留意周围树木的变化，以防异变突生自己却浑然不觉。</p>

跑出去不过三百来米左右，融不染既没有左脚绊右脚，也没有穿什么可爱的小裙子，但就是身体向前一跌，整个人飞扑出去一米，迎面摔在地上。</p>

我，平地摔了？</p>

在我谨小慎微的提防下，在没有任何障碍物且一点也不滑溜的平坦地面上，平地摔了？</p>

融不染趴在地上用手肘支撑着身体，他本来已经清爽了的皮肤表面上，瞬间变得黏糊糊的，他紧咬着牙关，却没有一点心思是放在疼痛上的，他看见自己的手在战栗，呼吸也久违的急促了起来。</p>

各色的叶子在他四周漫天飞舞着落下，这些树木的异变并非是想针对他，而是和他一样，在极其恐怖的威压下失了对自身的控制，本是茂盛的枝丫瞬间成了光杆司令，很是秃然。</p>

而这时，辘辘的声音夹杂着踏蹄声悠悠传来，一辆马车自前方缓缓从无数飘飞的落叶中现身，像是掀开了彩色的雨幕从梦境中驶出。</p>

车身是深红的木材所打造，车顶四角朝天，四根脊梁又斜汇而上聚于中央，像是个复古的亭楼，四面则是用好看的绫罗绸缎，珠翠玉瑙做了精致的镶饰。坐在帘子前车沿上的车夫，戴着鬼神般的凶煞面具，穿着一身深邃的漆黑长袍。</p>

眼前的这番架势，让艰难抬头的融不染以为穿越回了古朝，遇到了哪家微服私访的权贵。</p>

但......</p>

马车没有马，两个轮子在那里无驱自动。</p>

你搁这玩高科技呢？</p>

融不染脑海里如浆糊般反应迟钝，呆呆地看着马车从远处来到近前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停下。</p>

“小姐，不是截击者。”黑袍车夫发出分不清男女的声音。</p>

“嗯~”柔和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慵懒，好似刚刚睡醒般引人遐想，那车里的人像是能透过帘子瞥见外界的人，继续道：“我以为是谁呢，结果，怎么又是个孩子？”</p>

黑袍车夫沉默了片刻，恭敬地回道：“也许，是个陷阱呢？还是除掉为好。”</p>

车中响起咯咯的笑声：“你不要再吓他了，这附近有一个小村庄，这孩子估计就是太过调皮才跑了出来。还挺幸运的，跑到了没有凶兽的地方。”</p>

“小姐，既然如此，那您为何还不收起杀意，再这样下去，他没死在凶兽爪下，要先被您杀死了。”</p>

杀意？</p>

这让我起不来身的恐怖威压，竟然是杀意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p>

那得是日积月累的血屠才能早就而成吧......</p>

“这些树，可要比凶兽危险得多，他这样的小孩子是最美味的，如果没有古怪，他在遇上我们之前就该成为养分了，哈~”那女子说完以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p>

黑袍车夫道：“小姐所言极是，不过他的身上带着一对古怪的角，应该属于庇护他们村庄的灵兽。”</p>

那女子又笑了，车内响起了窸窣的声音，她似乎是从躺姿坐了起来，说道：“古怪？他身穿祭祀的服装，能有祭祀之灵的信物有何古怪的？”</p>

她顿了片刻，好似审视了融不染一眼，让融不染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开皮，要架在火上烤的兔子一样，身体如冰封三尺般寒冷。</p>

“真正古怪的是他带了一只缘龟，所以说你眼睛好使就不要总靠着神识，缘龟这种神话般的生物，靠神识可发现不了。”</p>

黑袍车夫始终直视前方的头颅低了下来，凶鬼面具与融不染四目相对，一眼就看见了男孩杂乱头发间的小小乌龟。车夫没有回女子的话，仿佛陷入了思考一般。</p>

没有过多久，黑袍车夫转头对着帘子说道：“既然如此，他就更不可能是追兵截击所设下的埋伏了。小姐，有一个建议您可能不愿意听，既然他有颇多神奇之处，那不妨把那个孩子也交付于他。”</p>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想让我背信弃义吗！”慵懒的声音忽然间充满了威严，语气也抑扬顿挫，不复之前那般让人捉摸不透。</p>

但这苦了融不染，他眉头紧蹙，威压剧增，支撑身体的胳膊肘都快要失去知觉。</p>

难道是我让你言而无信的吗？</p>

那女子缓了片刻后，语气柔和了几分继续道：“你知道我不愿意听，还是这么说了，唉~你也有你自己的思量，但忠言逆耳你也是知道的。”</p>

黑袍车夫道：“小姐您与那个人的约定，本就是为那孩子找一个可以依托的人，现在尚有强敌追兵在后，他们的目标基本都是小姐您，而不是一个路过的村庄。”</p>

“您已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了很多心力，现在还要护着一个孩子，实在是太过勉强，最后更是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您既无法保全自己的性命，也无法完成您与那个人的约定。”</p>

车夫又看向融不染说道：“如果把那个孩子交给他，您在迂回解决掉追兵以后，还可以再回来看望，到时候具体要怎么做也可以商议。”</p>

“我之所以会出此计策，最主要的是那个人也说了，希望替那孩子找到一个可以依托......”</p>

“有缘之人。”</p>

有缘之人......</p>

马车中的女子在心中重复了一遍。</p>

她深呼了一口气，慵懒地说道：“的确，这么说来，他的确再合适不过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