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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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珏忽然觉得身体不适，捂住了肚子。昕儿见阿珏嘴唇泛白急忙把她扶到一旁的茶摊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姑娘不舒服了吗？”“我没事，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累了。”昕儿有些担心，看了眼人群，又看看阿珏，说道：“咱们避开人多的地方回家吧。”“好。”两人在茶摊歇了好一阵，看着驱傩的表演队伍从街的一头走到街的另一头后，才缓缓起身离开，走之前还留下了茶钱。</p>

回到家里，阿珏坐在榻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比起之前在城里，脸色更差了。“姑娘没事吧？”“歇一会就好了，你也坐下歇口气吧。”昕儿也坐到榻上，守着阿珏，一直等她呼吸平缓后才离开为她熬药。</p>

许久，昕儿端了一碗药汤进来，放在桌上，说道：“安胎药，姑娘趁热喝了吧。”阿珏的手有些颤抖，双手接过碗喝了起来，“还有一碗留着晚上热了喝。”“真是抱歉啊，好好的节日，变成了这样，若不是我执意上街。”</p>

“姑娘说的什么话，咱们不也见着驱傩舞，吃了蜜饯了吗。姑娘脸色这么差，含一颗蜜饯在嘴里吧，我小时候难受的时候，我娘就会让我含颗蜜饯，嘴里甜心里也甜了。”阿珏拿了颗蜜饯放嘴里，勉强挤出个笑容。</p>

在家里休息半日后，觉得身子轻松不少。到了傍晚和昕儿准备晚饭，提前热好的汤药昕儿放在桌上。灶里的干柴烧得噼啪作响，火苗蹭蹭往锅底舔。“我做了些鱼肉粥，姑娘喝一些吧。”昕儿给阿珏盛了一碗，两人就在厨房里的小方桌上吃完这顿简单的晚饭。</p>

昕儿刷完碗回到屋里，看见阿珏正在收拾行礼，出声询问：“姑娘收拾得这么急明天就要启程吗？”“我提前收拾好，免得咱们出发的时候来不及准备。”“那我也来帮忙一起收拾吧。”“看看咱们还有多少盘缠，都带上。”“行，知道了。”</p>

收拾好了行礼，再休息几天，趁着天气晴朗，两人驾着马车离开了山庄。“姑娘能说说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母亲平日里对我和兄长很温柔，可在教导我们的行为上比父亲还要严格。，教我规矩，教我做人的本分。虽无过度要求我三从四德，但母亲的话我还是要听的。与她多年未见，也不知母亲变成什么样了。”</p>

“姑娘回家，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p>

赶了一天的路，两人找了个驿站住下。就这样走走停停，在元夕前抵达了曲江。来到小镇上，这里的人们正忙着庆祝今晚的灯会，树上挂满了彩灯，十分热闹。一路走一路打听，终于打听到了张府的地址。</p>

有了地址，阿珏回家的心情就愈加强烈。转过街角，张府两字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这时，张府的大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拿着扫帚的老头来，唰唰的扫着地。马车驶到大门前停下，老头疑惑地看着两人，问：“两位是？”阿珏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老头激动地热泪盈眶，喊了一声：“沈叔！”</p>

老沈犹豫了一阵，打量着面前的人，终于反应过来，兴奋的喊：“是小姐，小姐回来了！”老沈扔下扫帚跑进院子大喊：“快来人，小姐回来了！快去请夫人！”几个下人从院子的各个方向跑出来，牵马的牵马，搬行李的搬行李，把阿珏迎回了府。</p>

还未跨进厅堂，阿珏的母亲谭夫人听下人说女儿回来了，立刻来到前院。母女相见，思绪万千。“真的是珏儿吗？”“是，母亲，是我。我回来看您了。”“回来就好，还没吃午饭吧，老沈，快吩咐厨房，做一桌好菜！”“我这就去。”</p>

谭夫人轻抚着阿珏的脸，擦去她的眼泪，又牵起她的手，细细看，“真是不会爱惜自己，好好的一双手，落下这么多茧和伤。”阿珏笑着摇摇头，答道：“没事的，都是小伤。”看着阿珏隆起的小腹，谭夫人有些在意，问：“珏儿，你这肚子，是有身孕了？”</p>

阿珏点头，谭夫人又对门外的老沈喊道：“去请郎中来。”又注意到了一旁站着的昕儿，询问道：“这位是？”“她是和我一起来的，她叫卿昕。”谭夫人让两人坐下，让老沈给两人上了茶。</p>

“我们听说河北发生了叛乱，想着你一直留在宫里，担心你的安慰。你九章叔伯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还记得阿瑝吧？”“记得，难道和你？”</p>

阿珏强忍着眼泪把她这数月以来的经历和委屈诉说给夫人，自己为何留下，如何认识昕儿和阿魏，阿瑝又是如何战死。又以贵妃的身份被困在宫里，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艰难度日，好容易逃出宫，住在了旧山庄靠积蓄度日。</p>

“我的孩子，你受苦了。早知如此，就该让你父亲把你带走，和我们回曲江，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苦头了。”谭夫人擦了擦眼泪，“请母亲告诉我父亲的墓在何处，女儿回家，总要告诉他一声。”“你父亲的墓在翠珠岭，明日再去吧。赶了这么多天路，一定累了，我马上叫人带你们去沐浴更衣。”</p>

阿珏起身，跪在了谭夫人面前，对着母亲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珏儿，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谭夫人心疼女儿，把她扶了起来，随后让老沈整理出两间房，一间给阿珏，另一间给昕儿，再叫来几个丫鬟带两人沐浴更衣。</p>

阿珏怎么说也是家里的大小姐，又是谭夫人的心头肉，自然是尽心尽力的照顾。谭夫人来到客房，昕儿正端坐在铜镜前，让丫鬟给她梳头。谭夫人走了进来，坐到了一旁。“夫人......”谭夫人挥手示意昕儿坐下，“不必拘礼，坐下吧。”“是。”</p>

谭夫人注视着面前的姑娘许久，眼神中有几分慈爱，“你和珏儿应该认识很长时间了，我看她很珍重你的样子。”昕儿摇摇头，答道：“我与姑娘认识不过数月，但姑娘待我很好，像家人一样。”</p>

“你们一定过得很苦吧？”“也不算很苦，但信王战死后，阿珏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援军来得太迟，坚守的将士们死伤惨重，而事情结束后阿珏又被圣上封了贵妃派人送进了后宫。那是阿珏过得最暗淡的一段日子。”</p>

昕儿换了口气，继续说道：“后宫的嫔妃，我想夫人应该能想到的。时常出言不逊，甚至羞辱。总说阿珏是野丫头，张相一代文豪，竟有阿珏粗鲁这样的女儿，有辱张家门风。阿珏当然不会白白的让她们羞辱，总要教训她们一顿后才知道收敛。不过后来越来越过分，竟勾结宦官污蔑阿珏在宫中压胜。”</p>

谭夫人心中一惊，“压胜？”“阿珏没有做过的事，又怎么会承认。好在皇帝明察，还了阿珏清白。从那以后，更是被妃嫔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后来阿珏有了身孕，就活得更小心了，担心被人下药毒害，直到逃出宫后，我看她紧绷的情绪才缓和一些。”</p>

“那她的身孕是怎么回事？”“决战前，信王决定和阿珏成婚，我永远都忘不了阿珏那天的笑容，那么温暖，眼中充满了对信王的爱慕。”“你们出宫后，又住在什么地方。”“太平公主山庄。因为信王的长眠处就在半山。”</p>

这时，老沈出现在门外，“夫人。”谭夫人对一旁的丫鬟们说：“好好照顾昕儿姑娘。”“是。”说完起身离开了。“郎中怎么说？”“说小姐身子有些虚弱，应该是长时间赶路没有好好休息导致的。另外开了张安胎的药方，我一会儿就差人上药铺抓药。”“劳烦你了。”“我先去了。”</p>

谭夫人来到女儿房中，瞧见女儿已经换好衣裳躺在床上休息。轻轻地坐到床边，替她盖好的被子，“这么大个人了，睡相还和小时候一样，要是你父亲看到，又会说你睡相差了。子寿，咱们的孩子回来了。你心心念念的小女儿，她就在我的眼前，尽管受尽了苦难，可她仍回到了我的身边，还带来了另一个小生命。”</p>

谭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禁流下了眼泪。休息过一夜之后，次日清晨，老沈给阿珏端来了早饭。“小姐，您醒了吗？”阿珏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沈叔。”“快来吃早饭吧。”阿珏披了件斗篷走到桌前坐下。“沈叔你也坐。”“我还记得，老爷把你领回来的时候，才那么丁点，如今长成大姑娘了，昨日还没把你认出来。”</p>

老沈说着就用手比划，“沈叔你还记着呢。”“我怎么可能忘呢，老爷是最疼小姐的了。当时皇帝要把小姐留在宫中，老爷回到曲江，难过了好久。”“我也记得，父亲要带着我上朝，天不亮就得起来，不管下雨下雪，沈叔不也把我们送到街口才回府吗。”“小姐快吃吧，不够我再去盛。”“好啊，再给我盛一碗。”</p>

“姑娘，我能进来吗？”昕儿来到门边，向里望着。“快进来，吃早饭了吗？”昕儿走进屋坐到阿珏身边，“吃过了，她们还给我送来一套新衣裳。”“很好看。”“我昨日见过夫人了，终于明白姑娘思家的缘由了。夫人慈爱又温暖，府里的人们对我十分友爱。”</p>

“你只管安心住下，他们不会多问的。”“谢谢姑娘了。”老沈又给阿珏端来了粥，还冒着热气。“小姐，趁热吃。”阿珏望着老沈笑了笑，说道：“谢谢沈叔。”老沈把粥放到桌上，又看看昕儿，“那我就不打搅两位姑娘了，小姐您吃完招呼一声就行，他们回来收碗的，我去忙别的了。”“好，沈叔，我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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