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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主任,这件事,你放心,我一定严厉地批评他们并让他们亲自向你道歉。”</p>
凌姗又说:</p>
“希望你也能给他们一个改正错误的时间和机会,不激化矛盾激,这也是我们共同的责任吗!多谢你的合作。”</p>
凌姗面上虽带着笑。但话里却是柔中有刚,分量一句比一句重。</p>
卢非被凌姗说得脸“腾”的一下红了。他那么精明的人还听不出话中的意思吗?所以,接下来卢非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便借故走开了。</p>
真和卢非说得那样,校长金钊满脸的不高兴,正在劈头盖脸地批评赵昕呐。</p>
几乎都不容赵昕分辩──金钊耍起家长作风和老爷子的脾气来了。</p>
凌姗只好悄悄地站在门外等着,往事不由得涌上心头:</p>
二十五年前,金钊还是矿山镇的民政助理员。</p>
赵昕和凌姗被送到孤儿院,还是金钊赶着牛车给接去的,那时他俩还小,赵昕六岁,凌姗五岁。</p>
时隔半年,金钊就被调到孤儿院工作了。当时金钊就是他俩的班主任,后来金钊被提升为副院长才由毕淑琴接管。</p>
在“文革”的磨难中,金钊多次想方设法地保护着他们──因为不少孤儿的父母生前做过领导或有过历史等问题,所以,做为“狗崽子”或“走资派”、“坏分子”的后代,在那个年代是不可以享受国家的这种特殊教育的。</p>
总之一句话,那段历史深深地印在了他们当年那些小伙伴的脑海里。于是,在个人情感上,金钊就等同于他们的父亲,而金钊也视他们为自己的孩子。所以,连发起脾气来都和家长一样毫不隐讳,理直气壮。</p>
不过,这种时候太少了,老爷子这么多年,还真的没发这么大的火儿。</p>
“你呀你,你知道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没提拔起来,吃的是什么亏吗?”</p>
金钊手敲着桌子数落赵昕。</p>
“……就你那狗脾气,劲儿一上来就像个跳蚤一样一蹦多高。这能行吗?!咱们是人民教师,不是山寨的响马,不是土匪!"</p>
"……你说徐放不是你打的?就算不是,那客观上呢?你一口一个卢非,卢非怎么着?他的毛病我不比你清楚么?"</p>
"你得先管好你自己……”</p>
金钊气的一转身,这才看见凌姗站在门口,便停住了话,对凌姗说:</p>
“好,好,正好你也来了,那就一块听听吧,坐那吧!”</p>
凌姗顺从地坐下了。</p>
这么多年,她还真第一次见老爷子这么激动。心想,那你就骂吧,等骂完了我再说事儿。</p>
金钊伸手拿起桌上红旗拍打着对他俩说:</p>
“事儿呢,是你们班干的,你们说说怎么处理吧!”</p>
说完随手把那面流动红旗丢给了凌姗。</p>
凌姗接住旗,拿在手中摆弄着。</p>
屋里的空气都凝固了。</p>
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连墙上的石英钟的走动声都听得十分清楚。</p>
过了一会儿,凌姗才抬起头看着金钊,微笑地说:</p>
“老校长,你消消气,这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一定认真的对待。”</p>
金钊长叹了一声,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p>
“你们俩呀,都这岁数了怎么还不成熟哇?都是明白人怎么这就糊涂了?正确对待?怎么对待?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甚至学校的一举一动,随时都可能叫上头抓小辫子。"</p>
"这种不正的风气你们不是不知道哇。有人靠一个什么关系就当成了走上层路线的天梯了,没事就想着法地琢磨怎么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你们怎么就不加小心,竟给人家留口实呢!”</p>
金钊的话说得已经很到位了。</p>
凌姗和赵昕只能听着,不敢吭声。</p>
金钊倒背着手,在地板上来回地踱着步子,借以平和自己的情绪。</p>
半晌,他才深叹了一口气:</p>
“要说在我手里走出去的那么多孩子中,你们俩是我最看好也是最信得过的,也是最有头脑的。所以,当年高中毕业,也是我作主为你们填报了师范专业,你们毕业后我又想尽办法把你们要回来,安排在母校里教书。"</p>
"是,你们从来也没给我丢过脸,这我脸上也有光,也挺知足的。可你们最近这是怎么了?……机场事件,操场事件,你个赵昕还敢动手……就算不是打,是推,那也不行吧?这客观上不还是暴力行为么!"</p>
"按下了葫芦浮起了瓢。这两件事还没解决完,这又出了围攻校领导,挂假红旗…这……你们这都干了些什么?!”</p>
金钊气得用右手背拍打着左手掌。</p>
“错肯定是错。可我仍想不通啊:我核实过了,同学们确实是向卢非请了假才去机场接凌姗的,可卢非他为什么拒不承认?他这安的什么心?这不就是诚心整人吗!”</p>
赵昕不服气地嘟囔着,他不敢大声说话,怕老爷子吼他。</p>
“少给我强调理由。就算是他们真有请假这码事儿,那过程哪?卢非怎么说的?明确的批准了没有啊?"</p>
赵昕不做声了。</p>
"这不得了么……如果部队的军长请示总司令去战斗,那总司令没说同意与否就拉队伍走了?这行吗?……赵昕,我可提醒你,你如果再不正确对待这件事,你只能停职反省了!”</p>
金钊气得点着赵昕脑门警告道。</p>
“你不讲理!”</p>
赵昕实在憋不住了,终于反抗地嘟囔出声了。</p>
金钊瞪了他一眼:</p>
“讲理?我告诉你,这是在办公室,要是在家里,我非抽你两巴掌让你好好清醒清醒!”</p>
一旁的凌姗只好上来打圆场了:</p>
“是啊,该打,该打。”</p>
她说着站起身给金钊倒了一杯水递过来说:</p>
“老爷子,我能说两句话吗?”</p>
金钊冷着脸白了凌姗一眼:</p>
“你别绕我啊!你要说什么,我心里明白着呢……"</p>
"凌姗哪,你以为我就愿意当这个校长么?在中国,你说想干点正经事儿难不难?难呐。现在就是:谁要干点正事,谁就会弄一身不是,整上一堆的错,反而不干事靠嘴支着的人得宠,升迁!"</p>
"行行业业都有这怪现象:我那大儿子你们熟吧?他是报社的编辑,报社规定,编辑编发的报纸上一个错字扣十元钱。所以工作量越大,编的版面越多的编辑,错字自然就多,有的一个月就扣去一两百块!工资都快扣没了。可是报社的行政部门的那些什片处长科长啦丶主任啦,他们却拿着编辑奖的平均数,旱涝保收,每月都比编辑们多拿好几百块,因为啥?没差错呀,他们不编稿子哪有错啊?这还不说,他们还享受着五百元的年终无差错奖!…这叫什么事儿啊?……"</p>
"…不是我今天发火儿,我何尝不知道这问题责任不全在你们?可是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么?”</p>
金钊伸出大手来搭在赵昕的肩头,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p>
“你们既然当不上官,那你们就得在业务上往前奔呐!是吧?”说着他转回头望着凌姗。</p>
凌姗理解地点点头。</p>
“我不能说向上头反映情况的人就心术不正,可是……”金钊停住口,他在想着下边的话怎么说。</p>
过了一会儿,金钊才语气平和地往下说:</p>
“我一点都不怀疑你俩能把初二(1)带成全校最优秀班级的能力。即便这过程中出点问题那也很正常。谁能不犯点错误,况且是一群孩子?一个吴春雨,一个徐放,不就是两个调皮蛋蛋吗?充其量也就是那个当年的金大雄吧?”</p>
"那现在的金大雄不也成了响铛铛的人吗。问题是,在现在这种人际关系极其复杂的社会背景下,做事情一定要多想一点为什么,脑子里要多根弦才是。"</p>
"…我呢,这马上就要退休了。自然规律嘛。但我这把椅子可在几年前就有人盯上了。”</p>
金钊苦笑了一下:</p>
“这把椅子谁来坐,我说了不算。可是,我的建议上边总不能不考虑吧?所以我一直在想,你赵昕哪,在抓教学方面那是谁也比不了的,如果把你放到能最大发挥你所长的位子上,那对咱们学校可是大有用陴益呀。”</p>
赵昕张口要说什么,被金钊用手势制止了:</p>
“听我说完。这人哪,往往就这样。越是你不想的,可往往就偏偏让你做,就象我不想当这个校长一样。你俩都记住,你们今后无论当官也好,做教师也好,咱都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p>
“对了,有件事也许你们还不知道:最近,省职称办将特批给我们校两个破格晋高的职称指标。厅里和我的意思,为平衡关系,鼓励教师工作热情,最好能再争取一个。但这事比较难。我叫人事拢了一下情况,咱们校教工中符合申评条件的一共有七个人:包括你们俩。但最具竞争实力的,可能只有三个人。”</p>
凌姗和赵昕对望了一下,他们俩似乎明白了什么。</p>
金钊对他俩反问道:</p>
“你们不想知道这三个人都是谁吗?”</p>
凌姗笑着说:“不用问了。我们明白了,老校长,谢谢你。”</p>
金钊这才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又喝了一口茶,之后又说继续道:</p>
“这做人哪,是要把握尺度的。太计较了不行,可太超脱了也不行。在中国,职称是什么?是资格,是光环,是地位。所以国人把它看得很重,自然竞争也就分外激烈,甚至不择手段了。"</p>
“说句不该说的吧:我是想在我退休之前,帮你们把这事都解决了。都三十多的人了,各方面条件都绰绰有余,为啥不努力争取呢?可是,嗨……”他晃了晃头。</p>
赵昕和凌姗很感激老校长。</p>
多么好的长辈啊。</p>
“老校长,我的荣誉够多的了,这事儿就别考虑我了。您如果能帮上忙就推荐老赵上吧。”</p>
“再说,我都两年多没参加教学实践了。”</p>
赵昕忙连连摆手说:</p>
“不……我不行,……还是……”</p>
金钊一摆手:</p>
“这不需要发扬风格……走着看吧。只要正确对待就行了!可咱先说好了,你们在这段时间里再出了漏子我可不答应。"</p>
"嗯。放心吧。"凌姗和赵昕几乎同时应承。</p>
"工作上呐,你们多和卢非配合,支持一下他的工作,有问题及时交流,都大度一些,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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