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陈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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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姗问：“走了？回城了？”</p>

赵昕摇了摇头：“不是。离开这地方了。＂</p>

凌姗一楞：“离开？你是说他……？他说他去哪儿了么？＂</p>

赵昕摇头：“他说他自己也不知道去哪，只说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p>

凌姗这才不由自主地跌坐在沙发上。并下意识地用手托住了额头。</p>

“凌姗，你……？”</p>

凌姗摆了摆手。</p>

半晌，她才抬起头，颤巍巍地用手打开了那个信封。</p>

这是一叠厚厚的信纸写成的一封长信：</p>

“亲爱的姗姗：</p>

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p>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飞往南方。去哪儿，到什么地方？去做什么？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真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p>

我是被迫离开你，离开我们的孩子秀秀的。我所以说的被迫，不仅仅是你所知道的原因，也是因为良心对我的惩罚和谴责。真的，姗姗，做为一个七尺男子汉，我真的没有脸也没有勇气再面对你和我们的女儿——尽管她看不到她爸爸的脸。</p>

在这场时代的改革大潮中，我曾经是个勇敢的赶海者，也想做一个“弄潮儿” 。可是我失败了，我呛水了。</p>

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真的很难说清这其中的苦、辣、酸——只是没有甜。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尽管我有力气，我有不怕吃苦的劲头，我有善良的愿望，可这些在我“赶海”过程当中，都显得那么无力和无奈。</p>

尽管这样，我还是不能不告诉你：我从未做过对不起党、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是党，政府和人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把我一个无爹无娘的孤儿抚育成人。我没理由做伤天害理的事。</p>

但是，我唯一对不起的是你和咱们的女儿。——尽管我有好多的理由，有很好的愿望与出发点。但毕竟结果是残酷的？</p>

我诚恳地向你谢罪，并永远地忏悔。</p>

我今天走到这一步，也算是罪有应得吧。</p>

初下海时，我只想着赚些钱，为了女儿，为了你，也为展示和体现我人生的价值。</p>

那时我很单纯，也很执着。现在看来，我从那时起就走向了今天这条路。</p>

下海做生意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一回事。也不是有讲讲信誉，用用头脑，肯于吃苦就能赚到钱的。这里边的坑实在是太多，多到防不胜防，可谓“奥妙”无穷。由于体制的原因，往往要做成一单生意，就要想出各种办法去接近有关的人，还要花好钱去打通关节，甚至要用女人……挖空心思。</p>

而当你咬牙付出的时候，你还必须表现出潇洒大度，显得富有，行为上放荡。甚至喝酒的时候，都要酩酊大醉，一塌糊涂才行；而陪人潇洒的时候，你要非常慷慨地大把大把的往外掏不知从哪借来的高利贷钱，要体现出你视金钱如孙子的大款风度。</p>

然而，这只是一方面。</p>

搞关系，打通关节，光用钱还不行。美色是一道必不可少的“菜”。</p>

所以，这些年，我确实经多了，也学坏了。我也接受过合作方在“风月”场上用女人做过的招待，我也同样去招待别的客户。</p>

不过对这种女人，那都是逢场作戏而已，事后付了钱也就互不相识了。即便几分钟后再见面，人家就视而不见了。</p>

而另一种女人却十分厉害。这就是所谓的公关小姐。这种人不但风骚，还黑得做生意两头拿提成。你一定说，我们愿意找，不找就不行么？你别不相信，没这种女人生意还真就做不成。</p>

做生意，玩不得清高，混水不淌是不行的。我必须经常和这类女人在一起混。</p>

所以，我知道我是真的是堕落，学坏了。真的是打心眼里感到对不起你。</p>

你骂我，骂得好！我是一个连我自己都想骂自己，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人。</p>

俗话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那我这张脸是难以面对你的。</p>

我知道，在一直在我身上寻找当年那个单纯、倔强，只会挥拳头的那个金大雄。可你错了，你错就错在你忽略了人会被社会环境、被金钱、被岁月所改变的这一残酷事实。</p>

说句实话吧，这些年，我除了不吸毒，除了偷和抢，吃、喝、嫖、赌我都干过。唯一能使我良心有一点安慰的是：尽管许多人都骗过我、坑过我，可我却从来没做过“坑、崩、拐、骗”别人的事。</p>

姗姗，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再次的向你说明：</p>

关于吴潇潇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咪咪她知道我和你，你和吴潇潇之间的关系，所以她不可能让我知道，她是背着我干的。</p>

我在夏娃那里，只负责一个夜总会。洗浴桑拿那边我从不过问，她也不让我掺和。那边的事我真都不知道。＂</p>

读到这儿，凌姗已经泪流满面了。</p>

下面的话是写给赵昕的。</p>

凌姗抬头看了看赵昕。</p>

赵昕这才站起身来到凌姗旁边，俯下身看下去：</p>

“另外，我还有一个对不起的人，那就是赵昕了。</p>

……或许我是好心办了坏事，可结果却是毁掉了赵昕与王美玉的姻缘。</p>

这使我非常难过和愧疚。</p>

关于此前王美玉这件事的前因，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那个叫大山的人是个骗子。他和咪咪缠头裹脑说不清楚，算是臭味相投吧？</p>

王美玉就是由大山这个人，带着不可告人的动机和目的，对她卖力地出面进行运作和包装，以至于把她给捧红了的。</p>

到后来我才知道，他这个人和咪咪曾签约，对王美玉唱歌给公司赚的钱进行分成。</p>

这也就才有了这个他牢牢粘住王美玉，而王美玉又无法摆脱他的先决条件。</p>

这件事的发展过程我看得很清楚。为此，我不是没做过努力。我曾经试图以聘音响师的名义把赵昕给聘到我的歌厅里来兼职。</p>

我这样做实际上有两个用意：</p>

一是让他俩都赚多一些钱，也好快些结婚，体体面面地安个家。这也免去了我们大家的牵挂。毕竟他是自己的哥们儿。</p>

二是，有赵昕在王美玉的身边陪着，两人一起上下班，那个王八蛋就没机会也不敢对王美玉的放肆，就能维持住他们两人的关系。</p>

但是，我却错误地估计了赵昕。</p>

他拒绝了这份工作。</p>

后来我想，可能是他不愿意看到我和咪咪成双成对在众人面前出入的缘故吧？那一天，他很愤怒地质问我和那个女人好，凌姗怎么办？我无法回答他，他竟动手打了我。于是他便再没来上班。这也给了那个大山最好的接触王美玉的机会。</p>

追根到底，是我，我是促成这件事的始作俑者：</p>

王美玉本质上还是不错的。但也不能不承认，自从她到歌厅唱歌以后，人确实变了。她变得很势利，很高傲，很金钱化。以至于都无法再适应原来的工作和生活方式，最后才导致为钱所惑，迷失了自我被攻破了防线，被那个王八蛋用金钱给俘虏了。</p>

我确实努力地试图挽救过她和赵昕的关系，但都没有收到任何好的效果：我曾开诚布公地同王美玉单独谈过；也曾去找过大山，并用拳头教训了他；还曾逼着王美玉回到赵昕身边。</p>

但这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p>

这已经无可挽回了。</p>

或许，只盼赵昕能够快一些摆脱这种痛苦。</p>

但王美玉却不能。</p>

大山在利用她赚钱，做假录音带。她会愈陷愈深，或者终有一天会不能自拔而毁掉自己，这也是我，包括赵昕都帮不了的。即便她躲过了牢狱之灾，等待她的，也是丢掉了工作，被大山最后抛弃的结局。</p>

因为大山那个人，他不会是因有了王美玉就放弃别的女人。并且，这人也一直在做违法的生意。</p>

不是不报，时侯不到。悲剧迟早都是要发生的。＂</p>

看到这里，赵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p>

他索性不再往下看了。他的内心在激烈地翻腾着，仿佛是一种油煎似的滋味。</p>

他点燃了一支烟，信步走到窗前，向窗外无目的地看着。</p>

凌姗看了一眼赵昕，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最后还是禁不住低下头来继续读信：</p>

“……现在，我必须谈谈我自己问题了。那就是你一再问我，我为什么离不开那个女人？＂</p>

凌姗的心里一动。</p>

＂……姗姗，关于这个女人的事你已经 知道的我就不重复了。</p>

她这人是一个黑白两道的人。</p>

这个人很凶残，刁钻丶甚至很暴泪。可她也唯一例外的，就是对我是真的好。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原因。</p>

不怕你笑话，我在她跟前也只能听她的安排和摆布，容不得我反抗和离开。</p>

我认识她，是在我最无助，最困难，走投无路的时候。</p>

开始，我们是在一个夜总会相识的。后来，她拿出20万块钱交给我开公司。20万呐，这在当时可是个天文数字啊！</p>

我从小受党和政府的恩泽，深懂有恩必报的道理。我对她的恩德不能不报。所以，我们像亲兄妹一样来往。可是，天该灭我。没多久，我进的货就又被人全给骗走了。20万就这样打了水漂。</p>

面对如此大的损失，她什么都没说，反倒含泪安慰我。那天晚上，她怕我想不开出事，没让我回去住。</p>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们便同居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