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变故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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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奶娘别生气，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报仇。”</p>

夜空乌云笼罩得密不透风，幽静的大殿里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喊叫。</p>

层层帷幔内，映出个坐在浴桶里的身影。</p>

梁锦羡浑身湿漉漉地从水中腾起，目光失神地盯着水面，眼底猩红。</p>

过了会，大殿有人进来。</p>

“主子，”西阊禀报道：“都准备妥当了。”</p>

梁锦羡疲惫阖了阖眼，片刻，起身唤人进来服侍穿衣。</p>

殿外，庄绾一身素衣站廊下。见梁锦羡出来，她唇角勾起抹讽刺的笑。</p>

“你输了！”她说。</p>

梁锦羡停下来：“他裴荇居也只能用这种卑鄙的手段逼我送你回去。”</p>

庄绾：“你有什么资格说他卑鄙？对付你这种卑鄙的人，无须仁慈。”</p>

梁锦羡抬手，捏住她下巴：“很高兴？”</p>

“当然，不用嫁给你我很高兴。”</p>

隔着朦胧的夜，梁锦羡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不知含着什么。他像变了个人，自从大曌使臣离去后，他将自己关在大殿中直至现在。</p>

庄绾看不懂他，也并不想懂他。她挣脱他的手，率先下了台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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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刻钟后，庄绾跟着梁锦羡来到城墙上。</p>

此时，蜀州城外布满了大曌的军队。队伍从官道连绵至山脚，密密麻麻，紧张而压抑。</p>

夜幕漆黑，战马嘶鸣，火把映着士兵们凛然的脸。他们整齐地排列着，长矛耸立，盾牌泛着冷光，眼神坚毅而果敢，气势如虹。</p>

这便是赫赫有名的裴家军，只看上一眼，就令人胆寒。</p>

而在裴家军最前头的，是裴荇居。</p>

他银甲戎装威风凛凛骑在马上，庄绾刚出现在城墙，他的目光立即追逐过去。</p>

“梁锦羡！”他扬声道：“开城门放人！”</p>

梁锦羡拉着庄绾，几乎将她拉得踉跄。</p>

“我要的人呢？”他问。</p>

裴荇居跨下的马蹄慢条斯理踢了踢腿，如同他的主人般从容地呼啸了声。</p>

随即，有人将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带到阵前。</p>

那妇人抬头，朝城墙望去，露出一张可怖的面容。只见整张脸已经分辨不清五官的原样，狰狞的疤痕从嘴巴攀爬至眉头，形如鬼魅。</p>

这样一张脸无疑是令人害怕的，然而，梁锦羡站在城墙上，却愣愣地望了许久。</p>

这是他熟悉的、寻找了多年的面孔，喉咙动了动，那句“母亲”始终没喊出口。</p>

“梁锦羡你还犹豫什么？认不出你母亲了？”薛罡大声嘲弄：“还是说临到阵前，你被我大曌的兵马吓怕了？”</p>

他话落，身后的将士们稀稀拉拉笑起来。</p>

“又或者......”薛罡激他：“你想反悔？但你别忘了，这位可是你的生母，若你连生母都不认，一心只想娶我大曌的女人，你配当什么君主？”</p>

这话可谓杀人诛心。若今晚梁锦羡不换人，他母亲必死于铁骑之下，那么在世人看来，梁锦羡为了个女人而置母亲生死不顾，不配为君。</p>

在这个孝字大过天的时代，君主不孝是为昏，谁人也不想为个昏君拼命。</p>

薛罡的这些话必定令梁锦羡进退两难。</p>

然而梁锦羡根本没想退，诚然如裴荇居所料他寻找亲生母亲已久，又岂甘心放弃？</p>

薛罡的话如风而过，在所有人盯着他时，过了会，他抬手：“送人质。”</p>

“是。”</p>

西阊走过来，将庄绾带下城楼。</p>

庄绾心头紧张，袖中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这一幕本该在电视上才看到，却不想，有朝一日她成了主角，成了两军交换的人质。</p>

她跟着走下城墙，台阶狭窄且高，她走得小心翼翼。</p>

很快，西阊领着她来到城门下。古老的大门缓缓开启，她在无数火把中望见那个银甲身影。</p>

笑容欢喜地漾开。</p>

但下一刻，唇边的笑忽然定住，庄绾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一幕。</p>

只见那妇人迅速转身朝刺枪撞去，枪头狠狠插入腹中，紧接着城墙上传来梁锦羡凄厉的大喊。</p>

“不——”</p>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静止。</p>

妇人疯癫地笑起来：“报仇！你要为我报仇！为昌国报仇！”</p>

她大喊：“杀了大曌人！通通杀了他们！”</p>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连裴荇居也没想到这妇人竟然这般决绝。</p>

又或者，她在乎的根本不是梁锦羡，而是心中的仇恨，才至于会残忍地在梁锦羡面前自尽。</p>

梁锦羡发起狂来，当即命令：“关城门！”</p>

庄绾心头一紧，在裴荇居纵马奔过来时，她也迅速地往城门跑去。</p>

与此同时，厚重的城门在这一刻从两侧启动。</p>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伸手像是要拼命抓住什么似的，望着越来越狭窄的城门，望着满脸着急的裴荇居，大喊：“裴荇居！”</p>

可事与愿违，就在她距离大门只半步时，胳膊猛地被人一拽，她像风筝似的拽了回去。</p>

她惊恐地看见无数支箭矢落下，裴荇居的身影闯入箭雨中。</p>

不过顷刻间城门关上，未及庄绾反应，后脖颈一阵钝痛。她滑落地上，失去意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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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屋子里，四周是阴冷的石壁，石壁中央是一张床榻，桌上一盏烛火半晦半明地燃烧着。</p>

没多久，床榻上的女子渐渐苏醒，她轻微动了动，却听见哗啦的锁链声。</p>

女子死气沉沉地望着脚踝上的锁链，瞳孔毫无生气，像是习惯了这般，又像是早已心如死灰。</p>

过了会，有人端着东西进来：“姑娘，用膳了，这是主子特地命人给姑娘做的。姑娘喜欢吃清炖金钩翅，主子就请了天下最好的厨子给姑娘做。”</p>

女子呆呆地坐在床上不说话，望着脚踝的锁链，并未朝来人看一眼。</p>

那人似乎也习以为常，将东西放在桌上，又整齐地摆好筷子，然后退出去。</p>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缓缓靠近。他手里端着吃食，声音温柔：“怎么不用？这不是你最喜欢吃的吗？”</p>

听见声音，女子恨恨地抬头：“你杀了我吧，今生我不能为父亲报仇，你干脆杀了我！”</p>

男人沉默片刻，放下东西，怜惜地抱住她。</p>

他声音冰凉而轻柔：“你当初承诺过与我生同衾死同穴，难道忘了？”</p>

“绾儿再等等，”他说：“等我报了仇，陪你一起死好不好？”</p>

女子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梁锦羡，我后悔了！”</p>

听得“梁锦羡”三个字，庄绾从梦中惊醒。</p>

一醒来，她被眼前的环境吓得大跳。</p>

室内昏暗，只桌上一盏烛火，周遭是阴冷的石壁。一时间，她呆愣愣坐在床上，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p>

此时此刻，她心中无比沉痛，像是被爱人背叛的刻骨铭心又像是别的什么。这种情绪奇怪而强烈，庄绾宛若局外人，冷静地感受着，疼痛着。</p>

她清楚，现在的情绪并非她自己的，而是原身的。可是过去这么久，为何会做这样的梦？</p>

很显然梦境中的女子是原身的遭遇，而囚禁她的正是梁锦羡这个疯子。</p>

过了会，庄绾用力地掐了下自己，想让自己逃离这个令她不安的梦境。</p>

却不料身后低低地传来笑声，她吓得“啊”地转身。</p>

只见梁锦羡一身月白的长袍，不知何时坐在她身后。</p>

“你......你是真的？”庄绾问。</p>

“什么真的假的？”梁锦羡凑近：“你梦见了什么？为何如此害怕？”</p>

庄绾刚才掐了下自己，确实疼，不是梦境。她再次打量周遭的环境，渐渐明白过来自己被梁锦羡关起来了。</p>

而且正如原身的遭遇一样，被关在暗不见光的密室。</p>

有那么一刻，她只觉得命运荒唐，分明是原身的故事，为何让她来续写？</p>

“你想做什么？”庄绾退开了些。</p>

“当然是跟你携手白头啊。”梁锦羡说：“怎么样？喜欢吗？”</p>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庄绾嫌恶。</p>

因着她动作太大，牵动了后脖颈疼痛，忽地又想起之前在城门口的事来。</p>

“裴荇居呢？”她问：“他怎么了？”</p>

“你想问裴荇居是不是死了？”梁锦羡笑起来：“可惜啊，他没死。”</p>

庄绾一口气松至半途，又听他说：“不过，他中了我一箭，也快死了！”</p>

“不可能！他不可能死的！”庄绾胸口发闷，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似的，甚至想吐。</p>

“他是男主，他不可能死。”她捂着胸口说。</p>

“男主？”梁锦羡蹙眉：“何意？”</p>

“就是你们所有人都比不上他，就是全天下的人都可能死他也不会死的意思，就是你梁锦羡会在他面前输得彻底，而只有他才是赢到最后的人！”庄绾怒意涛涛，以此大声发泄。</p>

她的声音回荡在黑暗的屋子里，同时，还夹杂着梁锦羡的笑声。</p>

梁锦羡像是听见什么笑话，笑得前仰后合。</p>

好半天他停下来。</p>

“我来便是跟你说个好消息。”他道：“裴荇居中了我一箭，裴家军大乱，第一战，他就败了哈哈哈......”</p>

闻言，庄绾心头发慌。</p>

过了会，梁锦羡笑够了缓缓起身：“我已宣布下去，我们的大婚延后。”</p>

“庄绾，等我......”他邪恶而愉悦道：“等我打败裴荇居，等大曌被丹国铁骑踏平......我以昌国为聘娶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