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绾绾，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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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p>

廊道铺满了蓝色的树脂坪，地面光亮而安静。阳光穿过回廊落在楹窗，又透过白色纱帘洒了些进室内。</p>

室内依旧无人，只余中间一张病床，病床旁是一台心电检测仪，适才的滴滴声便是从这里传出。</p>

与检测仪连接的是个约莫二十的少女，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长睫紧阖，面色苍白无血色。</p>

过了会，搭在白色床单上的手指忽然动了动，顿时心电检测仪的波形有了变动。</p>

下一刻，少女缓缓睁开眼睛。</p>

庄绾只觉得自己被一道强光照得眩晕，她闭眼缓一缓，然而没想到睁开眼看见的却是在一间病房内。</p>

她试图转头，却不知是脖颈痛还是没力气，令她难以动弹。她只能以眼珠倾斜，观察周围的情况。</p>

这画面令她有些愣怔，不知是现实还是在梦中。</p>

须臾，听到廊道外来人，她下意识地闭眼。</p>

“患者躺了两个月现在已经度过危险期，我们再多观察观察，说不定随时能醒。”</p>

“好的，许主任。”</p>

“另外，患者全天心电监测的情况要定时观察，如果出现异常，就及时记录。”</p>

“好，知道的。”</p>

脚步声缓缓靠近，庄绾缓缓放慢呼吸，脑子里却在思索眼下的情况。</p>

“咦？”有人道：“心率的数据变化了。”</p>

“我看看。”</p>

“这是即将苏醒的信号，快记录下来。”</p>

“好。”</p>

两人在屋内检查了会，没多久又离去。</p>

庄绾再次睁开眼睛，她盯着头顶的照灯看，只片刻便觉得精力不济，又昏睡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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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庄绾来不及看清周遭环境，就打了个冷战。</p>

旁边有人问：“冷？”</p>

她转头，梁锦羡递过来一张毯子。</p>

庄绾愣愣地没接，任他用毯子把自己包裹起来。她视线缓慢地看向四周，只见四野空旷冰冷，不远处还有连绵雪山。山顶染了大片的白，出落在淡色的浮云中，连天空也是一望无际的蓝。</p>

“......这里是？”</p>

她缓慢开口，语气呐呐的。</p>

梁锦羡没回答，而是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还未归魂？”</p>

说这话时，他神色有些自责。默了默，道：“抱歉，之前我不该那样对你。”</p>

“但我说过，”他又道：“你别激怒我，否则我难以控制。”</p>

庄绾慢吞吞地动了动喉咙，总算想起了此前的情况。</p>

梁锦羡败了，正带着她逃离，半路上被她激怒要掐死她。而她......似乎真的死了过去，还看到了现实世界的情况。</p>

但现在她又活过来了，这种来回穿梭时空的感觉，令她觉得奇妙。</p>

她恍惚了会，继续问：“这是哪？”</p>

梁锦羡道：“我们往西走了一夜，到了高原之上，昌国称这里为天渊。”</p>

“已经走一天了？那裴荇居呢？”她问。</p>

梁锦羡眼底的笑凝结，勾唇皮笑肉不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他？”</p>

“不惦记他惦记谁？惦记你么？”庄绾找回了点生气：“你把我带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难道我还得欢欢喜喜？”</p>

“......”</p>

“你到底打算带我去哪？”</p>

“穿过前面雪山再向北绕道便可进入丹国境地。”梁锦羡道：“当然是带你去丹国。”</p>

“你居然跟丹国也有勾结？”</p>

梁锦羡笑了笑不语，他视线落在不远处，士兵们正在扎营架锅子做饭，烟火袅袅腾起，直入云霄。</p>

有那么一刻，他脸上的神色些许茫然。</p>

“庄绾.....”他说：“其实我......”</p>

庄绾转头，正想听他说。恰在这时，斥候慌张地跑过来。</p>

“陛下不好了！裴家军追来了！”</p>

一听，士兵们开始慌乱起来。</p>

“怎么办？敌军追来了！”</p>

“到底还要逃到哪里去？我们的食物不够了。”</p>

“是啊，也不知道有没有命翻过前面的山。”</p>

有人低低哭起来，声音虽小，却像这场慌乱的背景哀调，渲染着所有人的情绪。</p>

唯独，梁锦羡脸上平静淡然。</p>

他像是没听到斥候的禀报，目光兀自落在炊烟上，一言不发。</p>

沈将军走过来：“陛下，现在要怎么办？”</p>

梁锦羡忖了忖，站起身。</p>

“沈将军，你带他们回去吧。”他说：“他们大多是被俘虏来的大曌人，裴荇居不会杀他们。”</p>

“至于你们......”他停了会，说：“如果想自己逃就逃，如果想投降归顺，那便归顺。”</p>

沈元冀一惊：“那陛下您呢？”</p>

梁锦羡没回答这话，而是从身旁解下马绳，然后一把揽着庄绾坐上去。</p>

庄绾慌忙抓紧绳套，下一刻就感受到梁锦羡坐在身后。</p>

又听见他说：“我要去寻我的去处。”</p>

话落，他一夹马腹，“策”地声奔驰离去。</p>

庄绾被梁锦羡的话弄得迷糊：“梁锦羡，你做什么，什么寻你的去处？”</p>

梁锦羡在马上大笑：“我的去处便是你的去处。”</p>

“裴荇居步步紧追，丹国是去不成了，不妨带你一起死吧。”他说：“就像你曾承诺我的，生不能同眠，死要同穴。”</p>

“疯子！”庄绾挣扎：“你就是疯子！”</p>

这厢，裴荇居追到旷野，却见昌国的士兵们疲惫而萧条地等在原地。</p>

他蹙眉：“什么情况？”</p>

一个副将上前来：“大帅，他们是昌国士兵，他们投降了！”</p>

“投降了？梁锦羡呢？”</p>

“据他们所述，昌国陛下带着庄姑娘已经逃离。”副将指着不远处雪山的方向，道：“据说去了那里。”</p>

只有在高原上待过的人知道，雪山群多么危险。但凡进入，荒原百里寸草皆无，天寒地冻，飞雪弥漫。</p>

进去了，就再难走出来。</p>

裴荇居望着成片的雪山，心头寸寸发凉。</p>

薛罡听了，也面色发白。他小声问：“玙之，还要追吗？”</p>

裴荇居牙根挤出个字：“追！”</p>

“你不想活了？”薛罡骂他：“你身上的伤还未好，要是在里头迷路，不消三天必死无疑。”</p>

“再说了，雪山群常年积雪，天寒地冻，说不准还会有雪崩。万一碰上雪崩，天王老子都没法救你。”</p>

裴荇居神色不变，依旧道：“追。”</p>

他调转马头，勒紧缰绳。</p>

薛罡赶忙上前拦住：“你疯了？为了个女人送命值得吗？”</p>

“若是惊蛰在雪山里，你会如何做？”裴荇居缓缓问。</p>

薛罡一顿，不说话了。</p>

“你们原地等我，不必随我进去。”裴荇居道：“我一人进去便可。”</p>

“策——”</p>

说完，他驾马朝着雪山群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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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高耸入云，在阳光的照射下寒光凛凛。雪花纷乱飞舞，在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狂风呼啸而过，掀起刺骨的雪沫子。</p>

梁锦羡带着庄绾弃马而行，因为日夜不停跑，马匹生生累死在雪地中。</p>

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一刻，庄绾只想掐死梁锦羡。梁锦羡倒在雪地上，任她掐，脸上却止不住地笑。</p>

“省点力气吧，进来这里只有跟我死的份。”他说：“若裴荇居追来，我们三人就一起死。”</p>

“你看，”他桀笑：“到最后，他也没赢我。”</p>

“要死你去！”庄绾扑着他，曲腿压在他胸口，双手掐着他脖颈，恶狠狠地骂：“谁要跟你去死？你做梦！”</p>

梁锦羡哈哈大笑。</p>

没多久，庄绾用尽力气，没掐死梁锦羡倒是让自己累得不轻。高原雪地氧气稀薄，她意识到不能再往上走了，再走下去，自己真的会死在这。</p>

歇息了会，她爬起来。</p>

“你去哪？”梁锦羡望着她问。</p>

“我不会跟你死，裴荇居会追来的，他会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p>

梁锦羡没理会，静默望着她走，果然，庄绾没走多远就摔倒在地上。</p>

她大口大口喘气，觉得胸口发闷，寒风吹过，像刺刀一样刮得她的脸生疼。</p>

梁锦羡起身，走过去把她拉起来，又拖着她走到一块巨大的石头下。</p>

有着石头遮挡寒风，这里稍微暖和些。</p>

庄绾走不动了，一屁股坐下来，愣愣地望着湛蓝的天空以及白得令人窒息的雪山。</p>

“梁锦羡，其实我有个秘密没告诉你。”她突然开口。</p>

梁锦羡停下来。</p>

“我不是庄绾，不是庄家的小姐，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庄绾裹紧身上的毯子，呼出口热气暖手：“你喜欢的庄小姐早就死了，我只是不小心来到她身上。”</p>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庄绾转头看他，报复似的残忍说出真相：“我的性子跟庄小姐一点也不像，你不会真以为我就是她吧？”</p>

梁锦羡垂眼，沉默不语。</p>

“就算你拉着我跟你一起死，但跟你同穴的人不是她。而且......”庄绾继续道：“她在庄府抄家那天就已经上吊死了。”</p>

“我知道周万是你的人，原本你是想让周万把她带走对吗？可惜周万也迟来了一步，她早就死了。”</p>

“你知道杀死她的人是谁吗？”庄绾缓缓问。</p>

梁锦羡抬眼，眼底情绪隐忍浑浊。</p>

“是你啊。”庄绾说：“原本你可以救她，但你为了避嫌，为了不让信国公怀疑，生生隐藏自己。”</p>

“如果是我，曾经海誓山盟的情郎到头来见死不救，肯定也会失望。”她说：“庄小姐那样胆小的人，若非失望又岂会上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