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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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人严遂成感于唐末晋梁争霸，曾赋诗云：</p>

英雄立马起沙陀，奈此朱梁跋扈何，</p>

只手难扶唐社稷，连城犹拥晋山河。</p>

风云帐下奇儿在，鼓角灯前老泪多。</p>

萧瑟三垂冈下路，至今人唱百年歌。</p>

吟罢此诗，我们 把目光投向唐末的蒙古草原：猛烈的西北风“呼呼”刮过，吹卷着这片枯黄的辽阔海洋，无垠的野草起起伏伏。在黄色的波涛里，却有一点红色在缓缓移动。</p>

像一片红色的孤帆。</p>

这是一个神情落寞的青年。虽然天气寒冷，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袍，骑着一匹红马在黄色的草原徜徉。</p>

马是好马，名叫踏雪胭脂马，周身赤红，没一根杂毛，四只雪白的马蹄，踏过残雪。</p>

骑着它的青年名叫李克用，字翼圣。他右眼天生不能视物，看东西全靠那只左眼。用进废退，二十多年过去，他的左眼居然被锻炼的视力超强。现在他就用这只左眼，看着瓦蓝的高空中，风把白云撕乱。</p>

李克用的心情更乱：</p>

黄巢已经在长安建立了大齐政权，僖宗皇帝逃往西蜀后，宰相王铎被任命为诸道行营都统（唐军总司令），偏偏藩镇上百年都习惯了独立，所以各地诸侯大都是出工不出力，围攻长安半年，大齐政权还是巍然不动。</p>

李克用很是郁闷：都不讲君臣之义！自己身为沙陀部族的族长，人称沙陀王，倒是很想勤王：只要官家（唐朝皇帝的习称）看得起我，李某就帮他灭掉黄巢！</p>

但没听说谁要我去勤王。</p>

自己天天在这鞑靼草原游荡，感觉快变成孤魂野鬼了。</p>

不错，几年来鞑靼首领对自己很客气，甚至还帮自己娶了一个汉族女子曹玉娥，生了三郎李存勖。</p>

老婆很美。儿子很聪明。</p>

但是，难道我要终老在鞑靼？像这些枯死的野草，死在草原？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何况我的字还是翼圣？</p>

我不甘心！</p>

李克用重重叹了口气，却突然感到远方传来一阵震动。</p>

是马蹄声！而且是连成了一片的马蹄声！</p>

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做出一个令自己吃惊的判断：这么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一定有成千上万匹战马！</p>

他习惯性地向旁边伸手，想取来自己的射雕弯弓，但马上想起来，自己清早独自出来溜达散心，连掌管射雕弯弓的贺回鹘都没有带，而自己的虎耳亮银戟，也留在帐篷里。</p>

现在的他，是赤手空拳！</p>

其实，如果真的与成千上万的骑兵对砍，那么带不带武器也没有区别。</p>

他只能全神戒备，左眼炯炯地盯着传来马蹄声的东南方。</p>

什么人，会在这片草原调动如此庞大的骑兵队伍？</p>

李克用很快就放心了。</p>

因为最前面一匹代北野马上，那个黑脸膛，是他的心腹将领周德威。</p>

他的左眼在继续观察，鞑靼的可汗、各部首领都来了，还有跟随他到鞑靼的四弟李克宁也来了。</p>

哦？还有一个汉人打扮的，是朝廷官员？难道，是官家（唐朝皇帝的习称）派来的使者？</p>

在他们之后，便是那些发出撼人马蹄声的数不清的骑兵。和自己估计的一样，的确是成千上万！没法子了，他的独眼，真的看不清究竟来了多少骑兵。</p>

高大汉子周德威，字镇远，黑脸膛上长着俊秀的五官。他身高六尺三（1.89米），在离李克用还有一丈地就滚鞍下马，抱拳说道：“恭喜大帅！朝廷宣召沙陀勤王！”</p>

李克用怔了一下。虽然自己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一天，但现在作为沙陀大帅，他应该不动声色。</p>

他指指周德威身后淡淡问：</p>

“哪位是朝廷使者？”</p>

骑着一匹黄色小骒马的宦官陈景思，连忙上前宣诏。李克用也按规矩下马接受旨意。</p>

圣旨写的很清楚：赦免李克用以往罪愆，着即率领所部人马南下勤王，消灭黄巢叛匪！</p>

李克用心里好笑：拉倒吧您。黄巢如果那么好消灭，圣驾何必幸西蜀！</p>

而且我的“所部”在哪里？此前就是因为不肯与官军对阵厮杀，他才被撵到了这鞑靼草原。</p>

现在圣人（唐朝皇帝的专称）想起我的“所部”了！</p>

李克用冷笑一声：“陈公公！沙陀兵都被朝廷扫荡干净了，连我李克用，也只能逃到这里苟延残喘。”</p>

他一挥手指向草原，风吹着野草形成土黄色的波浪：“李某人手下，只有这些枯草！让我扎草人打仗吗！”</p>

鞑靼可汗连忙策马上前：“翼圣老弟，不用担心！你看！”他指了一下身后密密麻麻的骑兵：“我带来了一万精锐骑兵，帮你救官家，打叛贼！”</p>

李克用心头掠过一阵惊喜：鞑靼骑兵可都是鞍马娴熟之辈，射术了得，武艺高强。如果有这一万骑兵做基础武装，那勤王之事，就有了几分了。他试探着问：</p>

“可汗之意，莫非是要送我这一万马军？”</p>

可汗的答案让他非常舒服：“你是我生平见过的，唯一的一个，能够一箭双雕的英雄！我相信，这些鞑靼勇士交给你，个个都能成为英雄！”</p>

可汗的慷慨是有理由的。李克用武艺高强，居然能够一箭双雕！他不敢出手对付李克用，但是送一支军队让李克用永远离开鞑靼草原，应该是一个既能讨好李克用，又能让自己安寝的好主意。</p>

可汗的策划成功了。</p>

李克用无法拒绝上万骑兵的诱惑，他马上任命四弟李克宁指挥七千马军作为轻骑兵；另外三千骑兵交给周德威，装备重甲，作为重骑兵。</p>

他给重骑兵取了个响亮的名字：铁林军！周德威，就是铁林军的指挥使！</p>

老婆、儿子，一起带走！</p>

离开鞑靼部，我们去“翼圣”勤王！</p>

李克用终于有了“所部”，但兵力还不够。</p>

他要去代北，也就是代县雁门山以北，现在的晋冀蒙交界一带。那里寒风如刀，民风剽悍 ；那里才是沙陀的家！</p>

他的三个弟弟赶来了，还有他的十三个义子，号称十三太保，也闻风而动，来到义父帐下听命。其中大太保邈佶烈，智勇双全；十一太保白袍将史敬存来自安庆部，十三太保则是力能伏虎的肌肉男李存孝。</p>

一时间荒凉的代北到处是一队队战马驰骋，李克用诸弟和十三太保带来的骑兵，加起来竟然有三万之众！</p>

这些战士都是沙陀三部落的勇士，其中身高六尺五（1.95米）的萨葛部勇将薛铁山，成了李克用的亲骑军指挥使，有五百匹烈马，精选出三百勇士，专门保卫李克用安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