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青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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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骁沉沉地睡着，当他的身体再也升不起一轮月亮时，空气里却裹挟咸湿，恍惚回到了背着池御走在沿海公路回家的那天。</p>

池御没再牵起符骁的手，他的肩膀有些颤抖，头抵在床的扶手上，手扣着床沿，正好接住泪水。</p>

当他被男人踹青了腿，一瘸一拐地往病房走的时候，每动一下，哪怕只是轻轻挪一步，都让他疼得咬紧了后槽牙。</p>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直到池御的腿淤青了一大片。</p>

他不忍心看符骁，因为符骁身上几乎没有好地方。</p>

但他又移不开视线，因为符骁是那样脆弱，像一个上好的瓷器，底部落款前朝，历经风雨，又被人打碎。</p>

他的瓷片勉强贴合着，隐隐渗着血。</p>

池御不知所措，像失手打碎瓷器的孩子，又或许他不是失手...</p>

在真正打碎之前，瓷器磕碰过但都没碎，只是这次...他没想到瓷器当然也是会碎掉的。</p>

他不敢碰符骁，他怕瓷器再碎，碎成无数个碎片，任谁来都没有办法补救。</p>

“真的好疼。”</p>

池御说不清明明只是腿上的一片淤青，何至于让自己流泪不止。</p>

“太疼了...”</p>

符骁静静地躺着，他无法言说的痛呼，池御先感受到了。</p>

他想牵起符骁的手，亲吻他的伤痕，但是他承担不起失去符骁的后果，他克制着，不敢冒进。</p>

曾几何时，符骁也是这般克制，情到浓时，他吻了池御的唇，极尽温柔，缠绵的，但绝不粗野。</p>

他多数的吻都与情欲无关，吻在池御的脸上，从来珍视，满是疼惜。</p>

他小心翼翼，不敢眷恋，怕汹涌的爱欲吓到池御。</p>

常常总是池御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吻就结束了，徒留回味。</p>

他不愿意趁人之危，他会确认池御的心意，给池御随时都可以反悔的特权。</p>

他不给自己留后路，他等待着池御转身离开的那一天，独自收拾心上的一片狼藉。</p>

池御也曾以为情深不寿只是古人劝诫世人不要沉湎情爱的谎言。</p>

原来是真的...</p>

世界是苍白的，池御的青瓷孤零零地躺着。</p>

“醒来好不好...”</p>

他自私地祈求着，他知道符骁醒来会更痛，但他有好多话想和符骁说，好想再听一听符骁的声音。</p>

他眷恋符骁的怀抱，冰凉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轻轻地揉着他的头发。</p>

等待是煎熬的，但也仅仅是过了十天而已，他每天都怕睡醒之后听到符骁挺不下去的消息。</p>

然而等待是平常事，期待才是奢侈品。</p>

次次无法圆满的期待，守着期待一点点冷落成绝望，让符骁习惯了默默等待。</p>

如果要还清符骁一次次的遗憾与落寞，如果期待注定要落空，能不能不要是这一次...</p>

他真的好想符骁醒来...</p>

卑微的姿态...池御想起自己曾经问符骁能为他做什么，在让符骁答应借给孟林五百万的时候。</p>

符骁也只是让他听话一点，一点点就好...</p>

“和我一起回家吧...床太空了...不管我醒来几次都见不到你。”</p>

符骁昏迷的时候，谭虔、周泰和池御轮流来守着。</p>

池御回去躺在符骁的房间，盖着他的被子，却睡得并不安稳。</p>

有时候半夜醒来，对着空荡冷清的房间，恍惚符骁好像从来没有来过，就这样从他的生命里抹去了。</p>

池御又骗自己躺回去，幻想下次惊醒无法平复时，会有人把自己搂在怀里安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