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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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轮转，光阴荏苒。</p>

庆和五年，春。</p>

京中鹿鸣别苑，后山桃花灼灼，十里飘香。</p>

有一公子穿束袖玄色春衫，扛着锄头行于坡道之间，依次停于每株树前锄草培土。</p>

春风拂面，落英缤纷，粉白花瓣犹似姑娘笑靥。</p>

长风领着一老一幼两人走近，对坡上的主子扬声通报：“公子，葛老伯和他的孙女又来送树苗了。”</p>

闻声，沈修妄停下手中动作，直起腰拍了拍手中浮土，抬头看向他们。</p>

老翁头发花白，精神矍铄，小孙女也长大不少。</p>

葛老四领着孩子上前行礼：“草民拜见国公爷，今年的桃树苗送到了，劳您验一验。”</p>

沈修妄将锄头靠在树边，沿着修整平坦的坡道走下来。</p>

公子眉宇间透着些许英气，桀骜依旧，不过端稳持重有增。</p>

他语气温和：“这都几年了，无需如此多礼。”</p>

葛老四憨厚点头，拉着小孙女的手，欲言又止。</p>

沈修妄接过长风递来的帕子，擦净手，问：“怎的了，还有事？”</p>

老翁壮着胆子开口：“国公爷，草民带了些香烛纸钱、鲜果糕点，想给夫人磕个头。”</p>

老翁浑浊的眸子眨了一下，“当年夫人善心相助，草民一直心存感激，总想着多报答报答。”</p>

他叹了一口气：“唉，奈何夫人红颜早逝……”</p>

闻言，沈修妄指尖顿住。</p>

片刻后默然点头：“去吧，我夫人她不喜食太干太甜腻的糕饼，旁的都好。”</p>

葛老四抹了一把泪，连连点头，拉起小孙女，跟着长风去往后山陵墓祭拜。</p>

沈修妄立在原地，看向他们刚带来的新鲜树苗，叶尖儿上还粘着晨露，晶润透亮。</p>

公子眸色沉郁，神情怆然。</p>

五载，她与孩儿离世已近五载。</p>

南风吹动春衫袍角，公子遗世独立，踽踽一人。</p>

晃神片刻，远泾从院外飞身来报。</p>

“公子，陛下宣您即刻入宫，有要事相商。”</p>

闻言，沈修妄长睫低垂。</p>

要事。</p>

这位旧时好友，今日帝王，近两年性子越发莫测，野心也逐日增大。</p>

别国不来进犯，他偏要开战扩疆。</p>

连年战火，边城百姓苦不堪言，国库再丰也架不住养战。</p>

想来此番要事，一是为军费，二是为兵马。</p>

正思虑间，丫鬟玉珠捧着陶盆焦急来报。</p>

“公子，快快今日突然不愿进食了。”</p>

陶盆里的褐色小龟长大不少，此刻缩着头躲在壳中，不愿见人。</p>

沈修妄长眉一蹙，伸手接过陶盆，轻轻触了触它的壳，仍是没动静。</p>

“怎的了，可是食料不新鲜？”</p>

玉珠紧张摇头：“都是管事嬷嬷清早现买的鱼虾生肉，最好的品相。”</p>

沈修妄长腿迈开，疾步往外走，对远泾说道：“备车。”</p>

远泾应是：“进宫的马车已然候在门外。”</p>

沈修妄：“先去医馆。”</p>

远泾欸了一声，连忙跟上，忽的一愣。</p>

先去医馆？</p>

就因为快快不想吃饭？</p>

近卫不敢吱声，立刻跟上脚步。</p>

去到医馆折腾一通，大夫说小龟没病，只是犯懒不愿进食，待它睡够了腹中饥饿自然会吃。</p>

沈修妄这才放下心，起身去往皇宫。</p>

御书房内，乔煜已然陪着皇帝下完两局棋，沈国公总算到来。</p>

见礼过后，赵贤宽袖一挥，赐坐。</p>

茶过半盏，他朗声开口：“行之啊，朕近两日深思熟虑一番，意在青州戍一军营，任名青州卫。”</p>

沈修妄仔细揣摩，“青州？”</p>

青州自古非大魏要塞，是处依山傍水，民丰物饶的繁城。</p>

不过青州临近东夷国。</p>

去此处戍军营，皇帝怕是又动了扩征东夷疆土的心。</p>

皇帝颔首：“青州易守难攻，戍卫军营极佳，且当地富商巨贾众多，军费筹措也较别处便宜些。”</p>

闻言，沈修妄眉心一跳，看向乔煜。</p>

乔煜抬眸与他对视，未发一言。</p>

皇帝已然拍板定论：“行之，此事交由你办。”</p>

“青州之地，又有诸多江湖帮派云集，若能收拢为朝中所用，那便更好。”</p>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赵贤早就对青州这块肥羊磨刀霍霍，如今为扩土开疆，正是大操大办之际。</p>

沈修妄敛眉。</p>

皇帝此番作为已不是第一回，上次郴州、沄州……派于尽良前去，武力行事闹出不少人命。</p>

虽得所获，苦的还是百姓。</p>

皇帝势在必行，他若不去，于尽良去了还是重蹈覆辙。</p>

他去也罢，至少他手下有数。</p>

思及此，沈修妄沉声应是。</p>

皇帝龙颜大悦，又赐一盏茶，畅聊许久不免再次将目光投向沈、乔二人的婚姻大事之上。</p>

“你二人皆要年近而立，怎的成日里孤身一人，守着偌大的宅子有何趣？”</p>

赵贤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轮流转换，“怎的，憋着劲儿的比谁能孤寡到老？”</p>

沈修妄眼帘低垂：“臣有妻儿，不孤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