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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寝殿里,沐青卿看着散了早朝后就一直坐着发呆的苏陌颜,心下也十分疑惑。</p>

她端了碗藕粥,放到桌案上,温柔的劝道:“陌颜哥哥,你早膳也没有吃东西,青卿给你熬了碗粥,你喝些吧。”</p>

放粥时,沐青卿不经意的瞥见苏陌颜的手里紧攥着一截木头,心下更疑惑了,扑闪扑闪的睫毛微翘,无辜的瞪大了眼睛,却终是没问出口。</p>

“多谢。”</p>

不知为何,苏陌颜的声音沙哑而消沉,听上去毫无生气,沐青卿心一揪,皱眉道:“陌颜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我来给你把把脉?”</p>

苏陌颜又淡淡的回绝了,“无碍,不必。”</p>

看着这样失魂落魄、无精打采的苏陌颜,沐青卿脸上流露出哀伤和不忍。从前就是威贼拿太傅的性命和他父王母后的尸体来威胁他时,情况如此险峻,也未见过他如此模样。</p>

沐青卿也不作声,就这样默默的坐在一旁,陪着苏陌颜。</p>

良久,正襟危坐、面色复杂的苏陌颜终于微微侧首,看着沐青卿,轻声问道:“青卿……”</p>

“我在。”</p>

只要你别不要我,我会一直在。</p>

“如果曾经有一个人,你很爱她,可是她却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如今你和她的父亲又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你还会和她在一起吗?”</p>

沐青卿歪着头,想了想,一针见血的问道:“那这个人同样的爱你吗?”</p>

“我……”苏陌颜不知如何回答。</p>

如果她爱自己,又怎么会和她父亲一起商量着利用自己,又怎么会去勾引自己的王兄。可是如果她不爱自己,又为什么会写出那样的信来,从前的那些深情,他不愿相信都是她假装的。</p>

“我不知道……”苏陌颜低下头,嘴角的笑意是那样的牵强和苦涩,脸上失魂落魄的神情让这个剑眉星目、气势非凡的男人没了往日的锐气与意气风发。</p>

沐青卿心想,他原来,是有心上人的。</p>

沐青卿喉咙滚了滚,摸着那碗藕粥的碗壁,也不敢看苏陌颜,道:“陌颜哥哥的事情,我不是很了解。但如果是我,我恨一个人,就是恨这个人,我恨的这个人的亲人如果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情,那我也没必要恨她。什么父债子偿,都是错的。仇恨确是仇恨,却不该牵连到无辜之人头上。”</p>

苏陌颜瞳孔一缩,星眸微闪,脸上一片复杂。</p>

“可我与她之间,有太多隔阂,终究无法回到从前。她父亲害死我一家人,终有一日,我也会要他父亲偿命,如果我还和她在一起,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折磨,我折磨着她,她也折磨着我……”</p>

沐青卿苦笑,语气轻柔得像在空中轻飘着的羽毛:“那就重新来过啊,因为仇恨,而抛弃自己的爱情,你肯定会后悔的。”</p>

苏陌颜垂眸,不可置否,嘲讽的冷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进,则不安心;退,又不忍心。原来情爱之事,是世间最难分明抉择的战事。”</p>

沐青卿满眼的失落与难过,强自镇定着,端起了那碗粥,递到了他面前。</p>

“藕粥?”</p>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苏陌颜迟疑的接过,看着手上的藕粥,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p>

沐青卿就那么贪婪的看着他,看着他恍惚的眼,淡淡皱着的眉,刀雕斧阔般的脸,暗红色紧抿的唇。沐青卿心想,你的难以抉择,也是我心中的无比难过啊……</p>

不死不休的敌人的女儿,除了威贼的独女,还能有谁呢?</p>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才能让他如此失魂落魄,心碎神伤。</p>

苏陌颜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沐青卿赶紧将贪婪的目光收回。</p>

苏陌颜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主动和她解释:“昨天,她写了封信给我……说她很煎熬,在我和她父亲之间,左右为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相杀,大有轻生之意。”</p>

沐青卿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像这种父亲与心上人是敌人的女子,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p>

苏陌颜想起威晚琴的信中对他的称呼:“良人”。</p>

她觉得,自己是她此生的良人吗……</p>

“我心里隐隐有些怀疑,这是否是她为扰我心神,而作的计?”</p>

沐青卿微微惊讶,随即想明白了关窍。</p>

“她是不是这样的人,你应该明白。”</p>

“我不明白。我也不知道,她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了……”</p>

沐青卿叹气。苏陌颜慢慢的嚼着嘴里的藕粥,嚼得很细,仿佛咀嚼着他和威晚琴以前的某些回忆。</p>

“你说,我该如何回信?”</p>

沐青卿不语,只是怔怔的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哀戚而怜悯。</p>

她看着苏陌颜已经放在桌上的木簪,心里大概也明白了,那是他和那个女子的定情信物罢。</p>

那簪子分明是女子所用的,做工并不精细,若是买来的,也只能是街上摆摊的铺子里买的,可陌颜哥哥身份尊贵,断不会送这样简陋的礼物,那要么就是陌颜哥哥亲自做的。</p>

莲性高洁,可见在他心里,那女子,品行高洁,不似俗人。</p>

沐青卿看着那簪子,低声道:“陌颜哥哥,想说什么,就写什么吧。虽然你还没做出选择,但你心里一定还爱着她,她心里大概也还有你,不如先宽宽她的心。”</p>

“可若是威贼奸计,可如何是好?”</p>

若是威贼故意用她扰自己心智,或者借自己的信滋事,如何是好。</p>

沐青卿想了想,道:“你只写字,不署名。这样,若威贼有心得你笔迹,也奈何你不得。”</p>

苏陌颜想想,确实有道理,脸上总算露出了些许笑意。</p>

他走到书案前,沐青卿亦连忙走过去为他磨墨,看着他提笔半晌,未竟一字。</p>

这边,威晚琴也苦苦的盼着苏陌颜的回信,痴痴的望着殿门口传信人的身影。</p>

心里懊恼着,传出去的信上那些没写上的心言,写得不仔细的话,还有写得不合时宜的话。</p>

两两相磨,心伤。</p>

金碧辉煌的九间朝殿里,楚绯澜穿戴着华贵繁琐的帝服正襟危坐在帝座上,凛若冰霜,正色危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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