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再见王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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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玉放下茶，又道：“王瀚渊如何？”</p>

温时道：“有公子的帮助，她自然顺风顺水。陛下派她去闫都彻查，她一到闫都，立马用了雷霆手段，将那些与叠渺国商人勾结在一起的官员给抓了起来，并且找到了不少证据。一切都是按公子妙计行事的，闫都不少贪官污吏落马。陛下圣心大悦，当朝夸她是不惧权势的忠臣，加封了正二品金紫光禄大夫，赏了白银千两。”</p>

苏陌玉精致如瓷的脸上扬起淡淡的得意，一双明眸熠熠生辉，干净澄澈的眼里似乎有流光溢彩。</p>

清冽如空谷山泉，阴弱似呵气如兰的声音在殿中响起：“陛下这么痛恨那些贪官污吏，王瀚渊此举必定深得他心。而且，他一直在与朝中贵族权臣相抗，官场上官官相护之事多了去了，叠渺国商人勾结闫都官员，闫都官员必然也会讨好王城的朝堂大官，以作靠山。如此，只要王瀚渊有这个胆识和能力，将贪官背后的靠山有一并揪出，便是大功一件，楚绯澜必然更欢喜。加官进爵，深得圣宠，出人头地，本就指日可待。”</p>

温时道：“只是，王瀚渊平时不声不响，如今骤然立了大功，又得罪了贵族权臣，触犯了他们的利益。王瀚渊定被贵族权臣所不容，会不会……会不会出事？”</p>

苏陌玉淡淡的扫了温时一眼，水红色薄唇绽放出一丝笑意。</p>

“她既然想出人头地，就该料到会有政敌与她针锋相对，何必担心。人只要知道自己想要的，并且有这个勇气去争取，那还惧怕什么危险与阻碍呢？何况以她的心智，即使难以应付，也不至于太弱，谁占上风，还是未知之数。”</p>

温时思虑了片刻，甚觉此话有理。</p>

“从一个微末的七品通事舍人，加封成了正二品金紫光禄大夫，也算是她为我办事勤勉尽心，予她的好处吧。虽然只是个加官，并无职掌，却也身份尊贵，俸禄丰厚。”</p>

温时弯身，诚恳的道：“如今她定是对公子感恩戴德的。”</p>

苏陌玉却收敛了笑，右手摩挲着桌面，明明稚气得很的动作，却教他做得风流倜傥，苏陌玉低头，肩后的长发垂落到肩前来，发梢铺在桌面上。</p>

“我不需要她们感恩戴德，只需要她们不是白眼狼，不背叛我就好。人心是最复杂的，没有绝对的恨与爱，绝对的善与恶，也没有绝对的忠心，很多人坚定不移的一颗赤心，都会被残酷的现实，或这样那样的苦衷与需求给击垮。我只希望，他们至少不会因为其他的事情背叛我，感恩戴德？不必了。”</p>

苏陌玉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有几分讥讽与无奈。</p>

温时心里一沉，觉得有些难受，急忙撩袍跪下，沉声道：“不管旁人怎么样，属下和温池都会永远站在公子身边，不离不弃，忠心不二，绝不会背叛公子！”</p>

苏陌玉看着面色严肃而坚定的温时，忽然觉得心里发酸，约莫是感动得有些想哭。</p>

是啊，温时温池一直跟着自己，忠心耿耿的帮着自己，从来没有背叛过他，这一点，从前他从未深思过，想来，自己能有他们，是自己的福气。</p>

苏陌玉赶紧将他扶起来，安慰道：“我没说你们，你们的忠心我明白的，能有你们在身边，是我的福气。”</p>

温时久久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头亦是一阵感动。</p>

苏陌玉复而坐下，又道：“楚绯浔怎么样？”</p>

温时大概也觉得楚绯浔可怜，脸上露出些许悲悯，道：“昨日听萧统领说没事了，已经醒了，并无大碍，而且陛下恩准他回了既安城，下令重新择一个刺史。到底是亲兄弟，还是有些情分在的，看见侯爷这样，还是会心疼的。”</p>

苏陌玉轻笑，“心疼不多，楚绯澜心里更多的，怕是觉得闫都这块地儿，楚绯浔根本管不了，没那个能耐，所以干脆招回来算了。不过这个白雪晚下手也忒狠了，不是让他不要重伤于人吗？怎么他的人还照着头打？真是……”</p>

他拿着白雪晚给的那个玉佩给了苏陌颜，让他向白雪晚提了个条件，让他的人配合着自己，一面扇动叠渺国商人情绪，一面暗中向楚绯浔下手，事成之后，苏陌颜会给他白银千两作为答谢。</p>

温时道：“王上派去的那两个玉瑶商人也是狠角色，为了起事，不惜故意激怒叠渺国商人，让他们把自己打成重伤，也是忠心可嘉。回了玉瑶后，王上还重赏了他们呢。”</p>

苏陌玉心下有一股复杂的情绪油然而生，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或许，是国人心中血脉相连的爱国之心吧。小小一个商人尚且会为了国之大利牺牲自己，如此一想，自己堂堂玉瑶王室的子弟，所做的那些牺牲，更是应该的了。</p>

第二天一大早，王宫里上上下下就突然的热闹起来，到处洗尘洒扫，收拾得一尘不染。尤其是要举办生辰宴的右弼殿，擦拭得地砖锃亮，朱漆像是重新上了一遍似的，油光可鉴。</p>

苏陌玉也一早被叫起来，大宫监软磨硬泡的要给他穿上之前他百般抗拒的祥云瑞鹤朝凤服。</p>

就是那件像喜服的绣着祥云白鹤，后背至胸襟又绣着一只振翅彩凤，腰上配着白羊脂玉雕龙玉佩的衣服。</p>

之前开国节的时候楚绯澜让他穿，他忤逆了楚绯澜的意思，结果惹怒了楚绯澜。原本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想到，楚绯澜竟然这么计较，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穿上。</p>

苏陌玉任由舒眉和其他宫婢笑着给他穿上喜服，面色平淡如水。如今心境已经不同了，自然没有什么情绪。</p>

之前刚入璇玑帝宫，满腔恨意，傲气未消，只觉得楚绯澜面目可憎，为人心机深沉，对他敬而远之，所以那股恨意与傲气格外的倔强，看重尊严与脸面；而如今，自己和楚绯澜相处融洽，甚至融洽到了榻上的地步，楚绯澜的关心与爱护，他也不知道何时都记在了心里，不过虽然他已经认命，但心里依然抱着几分芥蒂。却又因为楚绯澜这么久以来的温柔相待，处处帮助，加上众人有意无意告诉他的那些楚绯澜对他的好，他竟不知何时悄然放下了仇恨，对楚绯澜倒有了几分真心的笑意。</p>

他想，自己的心是不是乱了？</p>

华丽而繁琐的红衣一件一件的穿上，被宫婢弄得平整无比，一丝褶皱都没有，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眉目如画，明眸皓齿，高高的金丝缠凤红宝石冠显得他少了几分娇柔多了几分霸气，耳侧坠至胸前的彩色珠链又添了几分谪仙般的气质，襟上细细密密的绣着好看的勾云纹与麒麟纹，整个人精致得不似凡物。看上去，确实有帝后的风范，不知朝臣们见了他与楚绯澜这身打扮，作何感想？</p>

也罢，反正自己的清誉声名早已狼藉不堪，还怕什么呢？</p>

已是淤泥中人，哪怕污言所秽。</p>

“侍君，侍君？”</p>

苏陌玉回过神来。</p>

舒眉笑道：“侍君，该走了，去右弼殿吧。”</p>

苏陌玉温和的道：“好。”</p>

果不其然，当楚绯澜执拗的握着他的手缓缓并肩走进殿中时，他听见了整座大殿之中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