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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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箭矢洞穿厚重的书籍，两股不同的神性的力量彼此碰撞着，撕扯着。</p>

与此前在这墓穴中摇摇欲坠的光芒不同，此刻箭身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一下子排开了四周迷离的黑暗。</p>

少女这才有些被晃到似的回了神，她辨识出周围斑驳的墓室石壁，知道此刻所在，乃是地下墓穴的最深处。</p>

少女终于缓了过来，从交织着惊恐，羞赧，欣喜的复杂心情中平静下来，她凝视着站在光中的绝美少年。</p>

总算确认了这是真正的洛尔。</p>

玲娜站着凝视他，身子似乎因为激动和害怕而有些发抖，她张开双唇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红了眼眶。</p>

她抽泣着，很小声，然后慢慢增大，直到情绪完全崩溃，她双膝一曲，整个人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p>

洛尔眼眸低垂，俯视着少女，他正背对着插在书上绽放着光芒的箭矢，以至于看不清表情。</p>

他轻轻开口。</p>

“玲娜……”</p>

“不，不要叫我，我不是玲娜，我不是阿米妮莫，我是假的，神明也是假的，都是假的！”</p>

少女失声力竭地喊着，她截止至今日的人生都是一个谎言，一旦这个谎言被戳破，她得到的并非解脱，而是破灭。</p>

因为这个谎言就是她人生的全部，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p>

一无所有。</p>

洛尔轻轻将手放在少女的头顶，轻柔的触感让少女身体微微一颤，他并不言语，而是轻轻哼唱着歌谣。</p>

他悦耳的嗓音少女已经听过多次，但歌唱，还是第一次，多么柔和，像是轻柔的雨水浸润在少女的心中。</p>

让她渐渐平静下来。</p>

等到少女彻底平静，洛尔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如同对待小孩一般，将她缓慢地牵引到一旁的棺盖上坐着。</p>

少女的眼眶红红的，脸上满是泪痕，她泪眼模糊地看着洛尔，而洛尔握住她的双手，凝视着她。</p>

眼神如水波般温柔，只是内里平和。</p>

“玲娜，看着我，然后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哭？”</p>

“我，我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已经知道了不是吗，巫师！你已经知道了。”</p>

少女于是倾诉着，这时她不再叫洛尔的名字，也不叫他窃贼，而是称他为巫师。</p>

“我根本不是王，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所有人都在骗我，郁兰也是，安蔻依也是，她们都在骗我，看我的笑话！”</p>

“我根本不是阿米妮莫，可我也不会是玲娜，因为玲娜已经死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夜里，玲娜就已经死了。”</p>

“我什么都不是，我是真正的没有名字的人了，巫师，我，我什么都没有了，王座，权利，自由，通通都没有，就连信仰！”</p>

“就连神明，我发誓要服侍的神明也是假的，我指望祂帮帮我，巫师，你知道吗，郁兰她们冲进来抓走你的那刻，我多么希望我服侍的神明是存在着的。”</p>

“她们破坏了此地的神圣，未经我的许可，可我无能为力，她们甚至还来到这最深处的王墓将你抓走，神明呢，神明在哪呢？！”</p>

“我诅咒郁兰，可她好好的，就算在这累世的黑暗里，她也好好的！她告诉我，我是假的，我从来都不是王，也并非服侍神明的人。”</p>

“神明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我是假的，祂也是假的！全都是假的！”</p>

洛尔站着耐心地听着，纤细柔软的手仍然被少女双手握着，那双澄澈眼眸中流淌着怜悯而平和的眸光。</p>

他看着少女，看着她在倾诉中又一次溢出的泪水，听她诅咒着这个累世的骗局，甚至咒骂着轮回宿命之神乌洛波洛斯。</p>

就在这座供奉轮回宿命之神的陵寝中，在这最深的神圣之地，少女毫无遮拦地咒骂着，多么痛心又多么悲怆。</p>

“……我原以为祂会守护我，我如此虔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原以为祂会，可，可祂并不存在！神明并不存在！”</p>

“玲娜，你是在为祂哭泣吗？因为乌洛波洛斯是假的，你所信仰的神明是假的而哭泣吗？”</p>

洛尔说道，声音轻柔。</p>

“可祂是真的，神明也是真实存在的，我跟你讲述过祂们的故事，不是吗？”</p>

“……你也可能是在骗我的。”</p>

少女闷闷地说道，又抽了一下鼻子。</p>

于是洛尔握住少女的手轻轻用力，将她从石头棺盖上拉了起来，牵引着她走出无名之王的墓室，直面漆黑深沉的通道。</p>

“玲娜，看到这墓穴中的黑暗吗？它们是神明遗留的力量，《妮莫之书》最忠诚的守卫，你对它们熟悉吗？”</p>

少女凝望着眼前漆黑的通道，毫无疑问，她曾经日日夜夜地在其中探索，这百转千回迷宫一样的通道就像家一样熟悉。</p>

“熟悉。”</p>

“巫师们将它们称作神性的力量，它们是蛇怪之母厄喀德那的神性，从我踏入这座墓穴开始，它们就压制着我的力量。”</p>

“我曾经因此而无比虚弱，你也见过了，我的虚弱是真实的，它们都是真实存在的，你比我更加清楚这一点不是吗？”</p>

洛尔松开了少女的手，朝前走了一步，又转身，与她面对面看着她。</p>

少女怔怔地看着洛尔，少年的身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而他的身体散发着微光，站在她面前。</p>

好像排开了身后的黑暗。</p>

“它们是假的吗？玲娜，你对它们如此熟悉，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它们长年累月地积累在这里，它们当然是真实的，它们就是黑暗本身。”</p>

“它们不因人的意志而涌动，只会听从于神明，听从那本古书，它们是谎言的编织者，也因此憎恨真实。”</p>

“可是玲娜，我们是真实的。”</p>

洛尔握住少女的手，将之拉到自己平坦的胸前，隔着衣衫按了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