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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忙完了?”

明兰赶忙转移话题。

徐章点头道“人已经陆陆续续走的差不多了,有祖父和父亲他们招呼,不用咱们出面!”

“没出什么意外吧?”看着越来越近的徐章,明兰下意识便往后缩了缩。

小白兔当然逃不出大灰狼的狼口,不过今日与往日不同,祭祀列祖列宗,宥阳徐氏宗祠正式开启,对祖宗需要敬畏,徐章自然不会在今天这么一个日子里头,白天就拉着明兰胡天胡地的。

“娘子放心,纵是出了意外也无妨!”

在宥阳老家出点意外怕什么,便是有那种胆大包天赶来闹事儿的,甚至都不用徐章出面,大湾村的村民们自然会站在徐家这头。

况且今日到场的,除了徐家的亲眷之外,宥阳知县也不请自来,提着厚礼来到了大湾村。

······

就在徐章和明兰在宥阳老家你侬我侬的时候,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大宋国都,东京城里,却有一出大戏正在上演。

富安侯府。

书房门外守着的,是富安侯荣喜的亲信,偌大一个书房,内里的屋子,外头的院子,所有伺候的丫鬟婆子,下人仆役,竟是连一个也看不到。

书房内。

两鬓在短短半年之内迅速变得斑白的荣喜正坐在书案后,手里头拿着一张巴掌大小的纸张,正借着烛火,细细的看着。

书案前头,站着的是荣喜的嫡长子荣平。

此时的荣平,与去岁南下平叛之前徐章所见到的已然大相径庭。

俊俏的脸庞之上,早已没有半点先前的轻佻和浮躁,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纨绔,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和寒霜。

一个男人,年轻时会幼稚,会纨绔,会少不经事,但这些都只会是他人生历程之中的某一个阶段,当他遇上了某些事情或者某些突然又沉重的打击之时,或许一夜之间,这些幼稚,纨绔,还有少不经事,都会成为过往。

“父亲!”

荣平低沉的声音响起。

原来不知何时,荣喜的眉头已经微微蹙了起来。

“你自己看吧!”荣喜将手中的纸条递给荣平,荣平接过纸条,上头写满了密密麻麻如苍蝇大小的小楷,只看了几行字,荣平就忍不住瞳孔皱缩,面容微变。

待到将纸条之上的内容全部看完,荣平的脸上却又恢复到了最初的平静和冷漠。

“你怎么看!”自从自家妹妹出了那档子之后,眼看着自家儿子一日赛过一日的变化,荣喜的心底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可更多的却是沉寂于亲妹荣飞燕在遭遇那般事情之后,自缢而亡的悲痛之中。

相较于荣家的名声,荣家上上下下,包括在宫中的那位荣妃,更加在意的,都是妹妹荣飞燕的性命。

而作为和荣飞燕从小一起长大,说是姑侄,实则感情之笃,更甚同胞兄妹的荣平,心中的悲痛和愤怒,则更加的难以附加。

荣平十分平静的道“事已至此,咱们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不如就学那楚霸王,破釜沉舟,拼死一搏!”

荣喜仍有几分犹豫“此举太过冒险,若是不成,咱们荣家·······”毕竟他还得估计自家妻儿,荣氏一族的血脉。

“父亲!”荣平却忽然提高了声音“事已至此,难道父亲认为咱们还能回头吗?”

“就算咱们现在肯收手,父亲认为,以邕王一家的性子,待邕王上任之后,咱们荣家还有好果子吃吗?”

荣喜被荣平说的一楞。

只见荣平说着说着,忽然某种染上一层血光,就连面目也有些狰狞“就怕到时候,咱们全家上下,包括姑母,荣氏满门,都得步小姑姑的后尘!”

荣喜愣愣的看着咬牙切齿的自家儿子,眼中满是震惊,随即万般思绪悉数化作一声叹息。

荣喜目光复杂的看着荣平“平儿,你长大了!”

若是往日,能得荣喜一句夸赞,而不是一顿训斥和棍棒,荣平估计能高兴地跳到天上去,可时至今日,荣平心中却生不出半点喜悦。

甚至还在心中懊悔,自责,为何自己不早一些懂事,为何自己以前那般混账。

以至于······

“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回了!”

荣喜双目微凝,定睛望着桌上的烛火。

荣平则压低了声音,沉沉说道“成则生,败则死!再无其他!”

不用荣平提醒,荣喜心里头也门清儿,逼宫这种事情,若是成了,他们荣家便有了从龙之功,自此飞黄腾达不说,还能把那逼杀了他亲妹的一家子人的脑袋都给砍了,给自己妹妹报仇雪恨。

可若是败了!

满门死绝,九族能否保住,还是未知。

是夜!

荣喜没有叫荣平,而是自己孤身一人,只带了一个贴身的亲信,换了身寻常富人的衣物,出了富安侯府,坐上一架再寻常不过的青布帘子简陋马车,一路穿街过巷,出了内城。

东京南城一处寻常的民房之外。

荣喜下了马车,带着亲信随从自前门入了院门,车夫牵着马车绕到后门,将马车拉了进去。

走过前院,入了正屋,一个二十多岁,容貌姣好,穿着一身碎花宫装长裙的妇人便迎了上来“老爷回来了!”

荣喜点了点头,问道“福儿呢?”

妇人笑着答道“都这么晚了,福儿早就睡下了!”

“老爷今晚留下过夜吗?”妇人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着荣喜,低声试探性的问。

荣喜拉着妇人的手,另一只手将妇人鬓前垂落的发丝料到耳后,展颜露出个极浅的微笑,没有回答妇人的问题,而是将手下移,搂着妇人柔软纤细的柳腰便进了东屋。

红烛帐暖,覆雨翻云。

床榻之上,荣喜搂着妇人,低声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你便收拾细软,等天一亮,城门大开,就会有人送你们母子出城!”

怀中妇人神情动作尽皆一僵,显然是没有料到荣喜话题转变的如此突然。

“老爷!”

“妾身舍不得老爷!还有福儿,福儿如今才三岁呢!”妇人环着荣喜的腰,俏脸贴着荣喜敞露的胸膛,撒娇似的说道。

荣喜两条浓眉登时便拉直了,可随即却又弯了下来,长叹了口气,说道“你莫要如此!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和福儿好!”

妇人神情微动,抬着脑袋,眸中含泪,娇俏可怜的望着荣喜“可是大娘子发现了奴家?”闪烁着晶莹泪光的双眸之中,还隐隐有几分畏惧和怯弱闪烁着。

荣喜紧了紧搂着妇人的手,柔声安慰道“好了,你莫要多想,我让你和福儿离开,乃是另有隐情!”

不等妇人再问,荣喜就说“此事你就不要多问了,知道的太多,对你和福儿都没有好处!”

妇人识趣的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老爷打算让妾身和福儿去哪儿?”

荣喜道“就去江南吧!”

“江南水乡,最是养人!”江南是荣喜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的去处,甚至就连南下的路子荣喜也已经安排的妥妥帖帖。

“江南?”可妇人听了之后,却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呼。

随即眉宇间便露出愁容,娥眉微蹙,看着荣喜,我见犹怜的道“江南远在千里之外,妾身和福儿这一去,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到老爷?”

荣喜也觉得心头沉闷“若是得闲,我回去江南看你们的!”

“等这段时间风头过去了,到时我再派人接你和福儿回来!”荣喜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死。

妇人幽怨的道“不知这风头得多久才能过去?”

荣喜道“断则两三月,长则半年!”

“你就在江南安心等着,好好照顾好福儿!”

妇人知道,荣喜一旦下了决定,那便不是她一句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当即便将手伸入被窝之中,眉宇间露出几丝媚态“老爷,临别在即,妾身·····妾身·····”

荣喜摒去脑中杂念,闭着眼睛,享受着妇人的伺候,十分珍惜这片刻之间的内心宁静。

尽管妇人口舌双手都累得不行,可荣喜终究还是没有在她那里过夜。

次日清晨,卯时正刻,荣喜安排的人便找上了门,妇人和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男孩儿被送上了马车,一路往汴河码头而去。

妇人和小男孩儿会在汴河码头上船,一路乘船南下,等到了江南,自会有人替妇人安排新的身份。

码头一角,荣喜目送着妇人母子上了大船,这才松了口气。

······

七月初五,陈留地界忽然闹出一起骇人听闻的答案,一伙穷凶极恶的贼人,竟然在一夜之间,杀光了城里三家大户数百口人,将其家中的金银细软劫掠殆尽。

陈留知县数日探查,没有找出丝毫线索,可如此大案,不是他一个小小知县能够压住的。

陈留知县一纸奏折送到了汴京,朝堂震动。

陈留就在开封边上,天子脚下,竟有贼人如此胆大妄为,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韩大相公与数位重臣急忙入宫,向官家请旨。

嘉佑帝听闻此事之后,龙颜大怒,当即便命刑部、大理寺以及御史台三司会审,以大理寺少卿孟渠为主审官,调查此案。

并且还给出了五日的期限。

孟渠领到圣旨之后的,当即便带着人出了东京,赶去了陈留。

到了陈留,孟渠先将陈留县令狠狠的批了一顿,面对身为正四品朝廷要员的大理寺少卿,陈留县令自然不敢有半点脸色。

反正孟渠说什么就是什么,想要什么给什么。

要不是孟渠没有龙阳之好,估计就是孟渠要陈留知县侍寝,陈留知县也得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了,立马叫人给自己裹上毯子,扛到孟渠的房间里头去。

可惜尽管陈留县令全力配合,没有丝毫懈怠,可接连五日下来,不说进展了,连头绪也没有半点。

那伙穷凶极恶的贼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寻不到半点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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