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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很圆。</p>
时近中秋。这片山脚下的小绿洲草地已渐渐发黄，深夜的冷风吹着牛皮做的营帐，发出沉闷的低鸣。</p>
人人都忙着过节，而许小舟他们的日子只有动荡和复仇。</p>
所以当娜仁说要攻打楼兰时，他并无异样，只是马上说：“不行，楼兰没有参与攻打汗丹氏。”</p>
娜仁：“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们不去打，早晚别人也会去打。“</p>
“楼兰曾帮过我们。“</p>
“哲术，你看看我们现在，才一千人马，躲在这偏僻荒凉的地方，我们凭什么去报仇？“娜仁情绪有些激动。</p>
许小舟叹了口气，沉默少许，半晌说：“楼兰不能打。”</p>
“为什么？哲术，你不要忘了我阿爹是如何惨死的！汗丹氏的那些百姓是如何死的……”</p>
她又怨又气，将对郑宝儿的怨气迁怒于他，一定要逼他做出决定，步步紧逼。</p>
许小舟目光锐利，盯住了她，忽然暴躁起来，但仍是压抑着，将火气从唇齿间咽回肚中。</p>
她一向刁蛮任性，他是知道的，但他只要瞧见她单腿撑地，手拄拐杖的样子就什么狠话都说不出，他低声道：“此事不要再议了，睡吧。“</p>
他不提睡还好，娜仁的目光掠过两张塌，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恨恨道：“如果我阿爹在世，他一定会同意！“</p>
他们是大婚之日整个部族被屠灭，她腿伤未愈时，两人一直分开睡，如今伤好了，还是在一个帐子里，两张塌上。</p>
她畏惧他看到她的残体，又期待与他结为真正夫妻，她不知道他是如何想，多半也没有亲近的欲望。</p>
许小舟被她揪到面前，离得很近，只能看到她一张生气的脸，她面容娇艳，朱唇微张，胸脯随着喘气不断的起伏。</p>
若是以前的许小舟，怕早已亲了上去，可他只是捏住她的下巴，轻声咬牙道：“如果你阿爹在，他也不会这么做，听好了，娜仁，我只给你解释一次，楼兰临近玉门关，又在交通要塞上，谁去打谁就先暴露，往后不要再提了，老子说不打，就不打，谁他妈也别想逼老子。“</p>
说完猛的挣开她的手，一裹袍子，大步走出了帐子。</p>
外面一地银霜，冷风孤凄，他翻身上马，并不知要去哪儿，随意走着。</p>
在那场大屠杀前，他身无负担，逍遥自在，可当那么多人的血洒在他身上，那么多百姓用信任的目光望着他，那么多汗丹氏勇士拼死护他这个新的大单于逃生时，他的身体里仿佛从此淌着汗丹氏人的血。</p>
他要把被掳到其他部落做奴隶的汗丹氏人都找回来，给他们一个新的家，让他们走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被人欺负。</p>
他下了马，席地而坐，望着又圆又大的清月，想起一别两年有余的孟姥姥，她怎么还不回来？她年龄大了，若是永远不回来了，那他在这个世上就真的没有亲人了。</p>
他想起小时候，他见别的小孩儿有爹有娘，他问孟姥姥：“我爹娘呢？”</p>
孟姥姥说：“你没爹没娘，你就是我在大路上捡来的。”</p>
那天晚上，他哭了一夜，第二天却一点儿都没表现出来。</p>
孟姥姥对他虽好，但那是在他乖巧听话的前提下，他见过孟姥姥杀人，一掌就把人打的鼻子嘴巴里开始流血，恐怖至极，他不要被孟姥姥打死……</p>
但他又是快活的，因为他只要每天什么都不去想，他就是这个世上最快活的人。</p>
他有时也会想，他娘是什么样一个人？她温柔么？她美么？她会不会想起，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他？</p>
地上有些枯树枝，他终于动了动身子，俯身下去，找了些小树枝，胡乱堆在一起，然后用一支细树枝，慢慢的将那些树枝挑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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