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朱雀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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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天晴之后，春雨没再落下过，阳光日趋温暖，此时像一层柔软的轻纱落下来，将朱雀大街笼罩。</p>

小桃掀起马车帘子，好奇地左右看去。</p>

从帘子往外看去，前方便到朱雀大街的集市了。</p>

方蕴玥收回目光，对冬梅道：“今日天气好，恰逢集市趁虚，我们也下去走走吧，你跟阿堂说一下，在前方找个地方停一下。”</p>

冬梅闻言有些迟疑，“可是小姐，你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p>

“没事的，趁太阳好，我就走走，最多一刻钟就回来。”</p>

说着，方蕴玥转头问向同样坐在马车上的孔婷：“孔姑娘觉得如何？”</p>

正在打盹的孔婷随之掀起眼皮看了方蕴玥一眼，开口道：“适当活动活动有益于恢复，况且今日有太阳，下去晒晒也是好的，过几日可能又要下雨了，到时想晒也不能晒了。”</p>

看着说完继续闭眼休息的孔婷，冬梅只得拉起门帘吩咐赶车的李堂找个方便的位置停车。</p>

阿生与阿庆上次也受了重伤，至今也未完全康复，虽已回方府休养，但暂时仍未开始工作，所以便让稳重的李堂来接方蕴玥。</p>

萧彧也派了一队暗影卫跟着，无论武功修为或作战技巧都比阿生阿庆来得高。</p>

但暗影卫却并没有光明正大地跟着，而是乔装成普通民姓不远不近地跟在方蕴玥的马车四周。</p>

三人下车后，方蕴玥对冬梅道：“前方有一家专卖苏州特产肉线条子和虾腊的店铺，你前去各买一些，回去好做给孔姑娘尝尝。我和小桃在这里逛逛，一刻钟后在马车这里汇合。”</p>

冬梅闻言，叮嘱了小桃一番后向后方走去。</p>

走过漓明湖桥，便是朱雀大街的集市中心。</p>

此时正逢午时，人群来来往往，好不热闹。</p>

集市尘世喧嚣，宽阔的青石板街两旁都是各式店铺摊档，人群熙熙攘攘，车马来往，叫卖不断。</p>

小桃扶着方蕴玥，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走在街道一旁，好奇地看着四周贩卖的物品。</p>

方蕴玥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有喜欢的可以停下看看。</p>

看着四周人来人往，想着过两日萧彧就上门提亲了，方蕴玥便打算提早两日返回方府。</p>

她没有告诉方府中人今日回去，打算给他们一个惊喜，便让小桃收拾好细软，坐上马车便回了。</p>

孔婷是萧彧与齐老要求她一起随着方蕴玥返回方府的，以便随时照看她的身子。</p>

而孔婷也没有反对，听完后就便回去收拾了。</p>

只是一路上对各种事物都兴趣缺缺的样子。</p>

方蕴玥提前回府，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那天让小桃到五味居买糕点，其实是释放了一条消息。</p>

清香云片糕三块，缃叶酥一份，间色栗子糕一份，其实便是：三日后午时一刻，清相见。</p>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即使店铺糕点的味道依旧，方蕴玥却不确定是否有人能读懂她的暗号，也无法确定是否会有人前来相见。</p>

方蕴玥没有刻意四处观望，如果真的有人认出了她的暗号，便会有人前来相认的。</p>

如果没有人知晓那暗号、又或者是今日无法认出她，那他们也无法相见。</p>

一切都是缘分。</p>

“姑娘，这是苏绣金丝攒牡丹手帕，布料采用的是江南名贵的蚕绫，使用的是只有锦绣坊特有的双面绣，京都仅我们家有，过来瞧瞧吗？”</p>

方蕴玥转身望去，只见妇人手上拿着两条款式新颖的手帕，正笑眯眯地看着她。</p>

妇人年约四十，皮肤略粗糙，眼角刻着几根细纹。一块蓝白相间的头布将头发盘起，几缕发丝垂下，隐约可见额角那浅色的伤痕。</p>

虽然伤痕颜色浅淡，却依然灼痛了方蕴玥的眼睛。</p>

她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一年京郊那布满残雪的山路上，孟祈云为了躲避杀手的追杀，背着她从山上滚了下去。</p>

为了保护小小的她不被山坡的石头伤到，孟祈云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p>

待她们终于在山脚下停下来时，叶清看到孟祈云的额角已被划破，大滴大滴的血珠流下。</p>

孟祈云用衣袖一抹额角，重新将叶清背了起来，用脚将一旁的雪踢过，掩去那血迹，安慰她：“阿清不要怕，云姨不会让你被人抓住的。”</p>

叶清趴在孟祈云的背上，感受方才因滚落山崖时崴到脚后一拐一拐的步伐。</p>

她想哭，却拼命地忍住。</p>

然后，叶清抬头往孟祈云的脸看去，只见那额角的伤口又渗出血珠来，于是用衣袖轻轻拂过。</p>

孟祈云突然抓住她的手，往受伤的额头用力按去，对她说：“阿清，按着，这样伤口就能重新合起来，就不会再出血了。”</p>

叶清感受着手心的湿蠕，心下钝钝地痛着，仿佛那里流下的是她自己的心头血。</p>

过去的种种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方蕴玥鼻尖酸楚，眼角蒙上阵阵湿雾。</p>

她的云姨，不过三十岁左右，可是却已经如此沧桑了。</p>

这些年，她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又经历了什么。</p>

方蕴玥那日让小桃传话，只是为了测试一下之前父亲建立的暗桩是否还在，看是否还能联系得上。</p>

可令她想不到的，出现的竟会是孟祈云。</p>

只见孟祈云将手中的方帕举起往日头下摆开，依然对着她方蕴玥笑道：“姑娘你看，这样往日光下一照，能看到不一样的绣花，这暗丝绣下的提花只有在曝光下方能显现。”</p>

方蕴玥看着她手中的动作，抬头往她举起的手帕望去。</p>

只见在日光下，手帕上那金丝暗线绣下的庭院清晰地显现出来。</p>

儿时的记忆又一次呈现在眼前。</p>

那一次，叶清因将堂妹推下水池被父亲责罚，站在院中不肯低头承认错误，叶茂之便不准母亲兄长安慰她，而她只有认错了方能回屋吃饭。</p>

那时，年轻的孟祈云偷偷为她塞来一个白面馒头，让她看向方才飞过屋顶的一排小鸟，道：“阿清，记住，叶家儿女有泪不轻弹，以后要是想哭了，就将头抬起来，将泪水吞回去，不管天空中是否有东西飞过，也要看着，不能低头。”</p>

半晌，方蕴玥看着那双细纹横铺的手拿着的手帕，开口问：“这手帕绣的，是何物？”</p>

孟祈云闻言笑着将手帕拿下摆至一旁的摊档上，对她细细说来：“这手帕名为探花寻舍，两面绣的是神态不一的梅花，讲述的是一个外出多年的游子寻着梅花寻找自己的家，最终在朗朗乾坤下，找到归家之路。”</p>

“为何要寻归家之路，那人是不识路吗？”</p>

“也是有可能的呢。”孟祈云笑呵呵的，继续道：“但又有人有不一样的解读，常有富贵人家可不止一处房子，不记得其中一些也正常，说不定那些不记得的房子里正藏着珍贵的宝藏呢。”</p>

说着，又笑着道：“姑娘喜欢的话，便买下吧，也不贵，就三两银子。”</p>

小桃闻言，立即从腰包中取出银子交过去。</p>

孟祈云将手帕折好，放到一个荷包里装好，交到方蕴玥手上，“看在姑娘如此识货，妇也不好收全，返你两铜板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