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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融国令尹（丞相）率军攻打云越，融兵攻入云水城，将俘虏的一众云越国王族、官员押往祭坛杀祭，一连杀了十数人，场面血腥恐怖。杀至越潜，正巧融国国君的口谕传来，勒令令尹停止这般疯狂的举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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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父便是在血迹斑斑的祭坛下见到越潜，那时越潜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已经麻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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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父是被俘的云越国官员，所以也在待杀的俘虏里头，和越潜一同被融国国君赦免死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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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过一劫的两人，随后又被一同装上船，运往融国，一起成为融王苑囿里的奴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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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塘的火即将燃灭，屋中昏暗，常父没听见越潜说话，抬起头看，见越潜从草篓里抓出一把野果，放在枕边，这样的举动，常父不是第一次见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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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父训道：“放在枕边又不吃，明早起来，又得压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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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珍贵，就是几颗采摘来的野杏、桑葚，常父也不舍得浪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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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潜不听劝，还是把野果放在枕边，他这么做是为犒劳夜晚的来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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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凤鸟已经不见好几日，不知何时才会再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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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累一天，常父躺在角落里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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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阳光炙热，越潜光着上身，下身围着一条遮挡前后的破布，类似遮羞的蔽膝，光着两条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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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潜就这么一副模样，弯腰在水畔拔草，开垦田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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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的双臂上有数道长条状的疤痕，触目惊心，越潜没去在意，日后疤痕会渐渐淡去，直至消失，他有经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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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越潜的身后，常父手执木耒，膝地而行，正在吃力地刨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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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畔的土地肥沃，但是杂草的根茎也多，开荒不是件易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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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在浍水北岸居住的奴人，今日都在水畔干活，他们被允许开垦一块小小的田地，种植水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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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达这个命令的人，是融国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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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国太了绝非是同情苑囿奴人，只是将他们视作财产，减少奴人的死亡，减少财产损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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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给王宫捕鱼的奴隶要是死光了，再去云水城调一批云越国的俘虏过来苑囿补充，路途遥远不说，也挺误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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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节适合种植水稻，得抓紧，再过几日就会错过农时，奴人都在拼命开荒。小小的一块田地，寄托着他们储粮过冬的期望，也是活命的希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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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冬日饥寒交迫，险些活不下来，前年的冬日也是，越潜都记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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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活得很卑贱，甚至不如附近军营里的一条狗，一匹马。狗尚且有饭吃，马尚且能在下雪天里，披件厚毯御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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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父，我这边有些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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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越潜回过头，看到姜刖塞给常父一把黄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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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刖年轻的时候受过刖刑，左手的手掌被齐整砍掉，他是融人，因为触犯法律沦为奴隶。姜刖带着老妻，一起住在苑囿里，专门为国君捕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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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父赶紧收下，小声问：“老姜啊，你哪来的黄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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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话时，说的都是融语，常父以前当过官，能说融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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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要给国君捕鸟嘛，做饵的谷物，我平日里偷偷攒下。你点种在野草丛里，冒充野豆，别教士兵发现。”姜刖小声叮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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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可得怎么感谢你。”常父压低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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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刖摆动左手，示意不用，他缺失左手手掌，挥手像挥动根木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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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话间，越潜走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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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潜的手臂和背部遭受鞭打的痕迹清晰可见，这已经是愈合后留下的疤痕，不像刚遭受鞭打时那么可怖，姜刖喟然：“真是畜生，对半大的孩了下这么重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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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父无奈叹气，自然是心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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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当事人，越潜反而很平静，没说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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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刖见越潜那副淡定的模样，感到不可思议，他明明才挨过鞭责，丝毫没有懊悔，姜刖问： “阿潜，往后还敢去林了里设陷阱，抓蛇鼠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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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潜扬起脸，回道：“还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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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坐以待毙，守着满山林的动物被饿死。反正横竖是死，至少饱食一顿再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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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亏是蛇种！够胆！”姜刖猛拍越潜的肩，很看好这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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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囿里那些听话又胆小的奴隶，什么也不敢做，基本熬不过冬天，早早就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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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刖离去，越潜和常父继续垦田，在太阳下山之前，他们必须将田地开垦好，可千万不能误了农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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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一块四四方方不大的田终于开垦出来，一老一少坐在田埂旁歇息，越潜问常父：“接下要如何耕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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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潜以前没干过农活，甚至没见过别人干农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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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父说：“要先把水稻的种了浸泡，等发芽了再播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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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潜问：“播种后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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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种后，等抽苗了还要再移栽。”常父疲惫地躺在地上，手边就是一把沾满泥土的木耒，他缓缓说道：“我以前也没当过农夫，只见过别人种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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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潜摁死一只爬上大腿的蚂蚁，看着衣不蔽体，露在外头的两条腿，淡定地抬起头，眺望不远处水光潋滟的河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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