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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拿袖头把脸上的痰擦净,一脸哀怨地斥苦道,“丫儿她妈,不是我不想沾这个好处,好歹那是块肥肉,谁不想往嘴里吃?只是你这阵子,太浪狂啦,把咱的路给堵死啦,那我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啦。”</p>
“嘿,”这句话可把独眼气得哭笑不得,又破口骂道,“你这鳖头,自个儿没本事,反倒怪起老娘我来啦?老娘成天在家里呆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过,就是想卖屄去,都找不着个闲地儿。你这鳖糕子,这会儿倒把天大冤柱,栽到老娘身上啦!你说,我怎么浪狂啦?”</p>
“我问你,”二瘸子低声问道,“你跟没跟外人说,咱家盖新房,统共花费了六七百块大洋?”</p>
“说过,”独眼一口应承下来,“本来就花了嘛,有什么好怕人的?我就是想让村里人知道知道,眼气眼气他们。这跟买地有什么关系?”</p>
“那关系可大啦。”二瘸子说,“丫儿她妈,当初分家时,俺哥儿仨,一人分了多少钱,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人统共就分了四百多块大洋。现如今,咱光盖房子,就花了将近七百块大洋。你叫大哥和老三心里,会怎么想?”</p>
听丈夫说了这话,独眼又破口骂道,“妈了个巴子,我看你是死蟹子,不冒沫,这点事儿,你都编不出谎来?你就说咱在外面借钱啦,拉了一屁股饥荒,不就得啦?”</p>
“哪像你说的这么轻巧?”二瘸子说,“丫她妈,你好好想想,咱的亲戚里道,谁家有钱?一下子能借给咱一二百块大洋?你要是这样说了,大哥和老三他们,要是较起真儿来,问你都跟谁借钱啦?你还怎么编谎儿呀?”</p>
听丈夫说得在理,独眼消了火气,不再吱声。</p>
二瘸子看机会来了,赶紧说,“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咱不小心,没低调做人,太张扬了,结果就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下半晌,你没在场呢。你要在那儿,听大嫂说那几句话,一准得脸上挂不住,呆不下去呢。”</p>
“大嫂说什么啦?”独眼问道。</p>
“大嫂说,按说老三这些地,他们和咱,平半买下才合适。只是前些日子,听你说,咱家盖新房,花了六七百块大洋,估计咱眼面前,也没有钱啦,老三又急着用钱,要卖地,不得已,他们才把老三这些地买了下来。”</p>
二瘸子说到这儿,看着独眼,见独眼妻子没了说法,才又说道,“你听听,大嫂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堵了咱的嘴,又叫你挑不出理儿来,又显出她自己有多大气,不肯吃独食。当时,我脸腾得就红了,没敢再吱声。”</p>
“死屄!”独眼狠狠骂了一声,“平日看她老实巴交的。闷度人,丈度心。装着一肚子坏水,什么好处都让她占了,得了便宜还卖乘。”</p>
怕独眼再骂出难听的,二瘸子赶紧说道,“丫她妈,你也别上火,凡事,东边不亮西边亮。虽说老三那地,卖给了大哥,叫大哥捡了个大便宜。可老三卖地的钱,咱还是可以琢磨琢磨的。”</p>
“怎么琢磨?”独眼没好气地说,“你看他那熊样,平日都不拿正眼儿看咱,难不成他大烟抽二乎啦,能把大洋平白往咱家院子里扔?”</p>
“那倒不会。”二瘸子笑了笑,媚着脸说,“丫她妈,你琢磨琢磨,老三卖地,是要干什么去?”</p>
“他能干什么?抽大烟,喝大酒呗。”</p>
“这不结了?”二瘸子说,“你想,早先老三分家时,得的那些钱,都败坏到梨树园四斜子家里啦,让四斜发了笔小财。眼下,老三又把地卖了,少不得又要到四斜子去败坏。</p>
“要是咱能想想办法,让老三把钱花在咱手上,你看,这钱,是不是就能让咱赚到啦?”</p>
“哼,你想得美,”独眼忿忿道,“你看他那熊得行,平日在咱面前,更更得什么样?他能有那好心,把钱花在咱手上?”</p>
“话可不能这么说。”二瘸子说,“买卖行有句话,叫做货比三家。只要咱有好东西,价钱又便宜,他老三就二乎到这地步?平白放着又好又便宜的东西不要,舍近求远,去买高价的东西?”</p>
“可是,你要是把价压了下来,那还有赚头吗?”老婆问。</p>
“你是不知道呢,丫她妈。烟土那玩意,在城里药局里,一块大洋,能批十泡呢。</p>
“眼面前,梨树园四斜子家,卖给那些大烟鬼,是一块大洋五泡。你看,这可是翻倍的利呢。</p>
“咱要是到城里去批些回来,一块大洋六泡,卖给老三,那每卖出一块大洋的烟土,就能赚四角钱,卖一百块大洋的货,就能赚四十块。</p>
“老三一年花几百块大洋抽大烟,咱就能赚个一二百。咱又不用去起什么执照,也不用交税。你说,这个好买卖,上哪去找呀?”</p>
一通说辞,独眼也活了心,闷了一会儿,说,“好是好,就怕老三那驴进的,胳膊肘往外拐,不上套儿呢。”</p>
“嘿,老三那熊,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你得顺毛抹他,不能呛着来。”二瘸子见老婆活了心,劝说道,“这老话说得好,人没笑脸莫开店。怒拳不打笑脸。</p>
“咱得先说些好话,溜光溜光他,先把他圈弄住了,等他心顺了,再把这些事掰扯开来,还怕他不上套儿?”</p>
“怎么抹顺他?”独眼问。</p>
“你先得把眼睛放低顺些,不能再像在早那样,看他不顺眼,拿眼斜愣他。你得叫他看了,觉着咱是在求他呢。这样一来,他心里不就舒坦了吗?他心里舒坦了,咱跟他说话,他才会听。”</p>
独眼觉得这事她做起来,有难度,气呼呼说,“你能溜光,那你去溜光他吧,反正我就一只眼睛,什么低了高了,自个儿都摆弄不明白。”</p>
“那行,”二瘸子说,“可有一点,你得躲备点,就是往后,再不能三不动跑出去骂人啦。你一骂,这事准砸。”</p>
这事,独眼还真有点难度,停了半天,恨恨地说,“那你叫他们别招惹我,招惹了,那还真说不准呢。”</p>
“我是说,你看在大洋的份儿上,忍着点,别三不动就跑到街骂人。”二瘸子近乎哀求道。</p>
独眼见男人这样求着她,便不再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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