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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虽说离身了,都上了学,可跟别人家的孩子比,这两个孩子还是苦呀,哪享过什么家庭温暖?</p>
眼瞅着要过年了,老三先想到的,是给孩子们置身过年的新衣裳。</p>
跟卖货的讲明孩子的年岁和身高,卖货的就给扯了一块青蓝色的布料。</p>
买完布料,老三又去给孩子们买一盘一千响的竹鞭。接下来,又给孩子们买了些糖果。</p>
最后,老三才想到,自己还有点爱好,那便是喝两口。只是自打光复,这个爱好,就好像让大风给刮到爪洼国里了。</p>
那些年,先是给大哥扛活,大哥事先跟他讲好了,只管他们一家人的吃穿,工钱是一分没有,还讲什么爱好呀?</p>
接下来是土改,工作队把一顶一顶的官帽,加到他头上,成天乱事一大堆,还出力不讨好。哪有心情去想什么爱好呀?</p>
好歹成立合作社了,社长大驴子看顾他,让他脱产,在社里看家。这才有了闲心,跟三寡妇刮嗒上了,解决了身上的一部分问题。</p>
眼下又分了红,自然又想起早年,自个儿还有喝两口的爱好。</p>
老三往厨柜里看了一会儿,选中了一瓶高粱老烧。</p>
那酒他从前喝过,高度酒,有力道,入口,像辣椒水一样,沿着食管,滚烫到胃里。一口能顶一般的酒两口,还不止。也不贵,八角钱一瓶。</p>
老三掏出钱,一次买了四瓶,让卖货的拿纸绳捆好,拎在手里,这才来到一家饭店,要了两个菜,一大碗酒。</p>
吃过后,抹干嘴角,又要了一盘猪头肉,打包带上,回家去了。</p>
回到家里,老三叫宝安到上屋,喊来大哥家三个孩子,把猪头肉倒进大碗,让孩子动手抓着吃。</p>
一大碗肉,只一会儿功夫,就让孩子们扫光。</p>
老三跟着又打开糖包,一人分了一把糖,嘱咐道,“抻着点,别一下都造光了,剩下这些,留着过年。”</p>
孩子们得了糖,还管那些?只一会儿功夫,全都进了肚里,完后就舔嘴咂舌地出去玩了。</p>
傍晚,老三醒了酒,拿着衣料到上屋,看大嫂正在做饭,老三把衣料递给大嫂,问,“大嫂,这是我给宝平宝安买的衣料,你看这阵子,能不能找空儿,给孩子缝身新衣裳?”</p>
大嫂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布料,端量了一会,说,“挺好,赶明儿个,我也想去扯几米,一块儿给孩子们做了。就怕倷哥他不肯呢。”</p>
老三听了,愣了一下,问道,“怎么,倷家的钱,还是俺哥把着?”</p>
“可不嘛。”大嫂说,“倷哥,你还不知道?这辈子,把钱看得像命一样金贵。这不,听说社里分红了。到今儿个,我也没看见那钱长得什么样儿。只听他这两天嘟囔着,说是要找空儿,到乡里去,把这钱给存上,留着应急的时候,再拿出用。”</p>
“应急?”老三听大嫂说了这些,心里生气,说道,“倷家能有什么急?他是不是还想攒钱,留着要买地?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吃一百个豆儿,还品不出个豆腥味儿。这些年,一个跟斗一个跟斗栽下,还不知长点见识,真是的。”</p>
说完,转身回屋去了。</p>
老大自打当了社里的饲养员,平日就住在牲口圈旁边的料房里。</p>
牲口每天夜里要吃夜 草,饲养员半夜要起来给牲口加料。每天等牲口外出干活,或者是给牲口加完料后,他才能瞅空回家吃饭。</p>
冬天天短,晚上天黑了一会儿,老三才听院子里有人走路声,知道是大哥回来了。</p>
正好这会儿孩子们睡下了,老三赶紧起身出去,追到上屋。见大哥刚在炕沿坐下,端饭要吃。</p>
老三劈头问道,“大哥,我听说,倷家的钱,眼下还是你把着?”</p>
老大正要吃饭,见老三脚跟脚进来,先是一愣,接着又听老三问起这事,差不多猜出老三要说什么,闷声喝了一口粥,应声道。“嗯呐。”</p>
“你累不累?”老三见大哥应声了,冷着脸问,“早年,看你让工作队分了家产,气得都吐了血,那时还觉得你挺可怜的。这会儿再看你这德行,真的一点都不值得可怜。</p>
“这都到了什么时候啦?你都吃过多少教训啦?怎么就不知道长点记性呢?攒钱攒钱,你早先攒的那些钱,这会儿都在哪儿啦?眼下手里有点钱啦,你就老毛病又犯啦......”</p>
情知老三接下来没什么好话,老大咬了一口饼子,嚼了两下,赶紧接话说,“那什么,住家过子,谁敢保家里没个应急的时候?到了那会儿,你上哪弄钱呀?存点钱,不算二五眼。”</p>
“可也不能为了应急,就一分钱也不花吧?该花的钱不花,那跟你早先,又有什么两样?”</p>
老三越说越气,就把家里的老底又翻了出来,“咱爹活着时,也像你今儿个说的这样,说攒钱为了应急,为了买地,说等熬过了这阵子,日子就好过了。</p>
“咱小的时候,家里连年猪都不杀。结果怎么样?归起,咱爹到死,也没见他熬出个头儿来,也没见他过上什么好日子。家里的地,倒是买了不少,钱也攒了不少。可那些钱,最后都到哪去啦?</p>
“咱爹死了,后来又轮到你了,也像咱爹一样,攒钱买地,不舍得花钱,结果怎么样?你买的地,现在都哪去啦?</p>
”前些年,你受的那些折磨,你都忘了,是不是?你这舒心的日子才过了几天?就又开始犯老毛病啦?一个大老爷们儿,成天自个把着钱!哼!”</p>
说了这些,见大哥不再犟嘴,老三也不想再呛白大哥,只是把手伸出来,说了声,“拿来。”</p>
大哥装着糊涂,问道,“什么?”</p>
“钥匙!”</p>
眼见老三逼着,老大无法,只得把腰间的钥匙解下,递给老三。</p>
老三接过钥匙,交给大嫂,叮嘱道,“俺哥往后再跟你要钥匙,你就让他找我。我还不信了呢。”</p>
说完,推门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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