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严月扬的最后一场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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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严月扬同宿舍的一个女生，捏着嗓子大声念出严月扬日记本的内容。严月扬甚至能想象出当时她们是如何捏着嗓子，大声念出她日记本上的内容厅哈哈大笑了，可能还会说一句“严月扬可真逗呀”。</p>

“现在都流行自残吗？”</p>

“切，也不知道是谁追潮流自残。”</p>

严月扬本就有潜在的抑郁症，在初三下学期就集中爆发了，但同班有位女同学在被女生团体孤立后也抑郁症了。那位女同学割腕在严月扬之前，因成绩优异及时转校了。而成绩不上不下的严月扬却是无人问津，还因自残是在那位同学之后，被嘲讽为追潮自残。</p>

“抑郁症呀～，玉米症哟～”</p>

“还压力，我看她整天该吃吃喝喝就吃吃喝喝。”</p>

“都现在了还装什么。”</p>

现实中的霸凌是她上一秒还借同学朋友关系，和你套近乎从你身上谋取到利益。下一秒你不在，她就和其她同学对你评头论足，指责暗骂。</p>

众生百形各态，众生皆为过客，唯独坐于长椅上的严月扬像黑洞。</p>

在嘈杂的声音中，阿娜尔·古丽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严月扬耳中。</p>

“你当时为什么下跪大哭？”</p>

严月扬摇头：“不知道。”</p>

当时站不住不小心双膝着地又瘫坐地上，未经思考就已经在哭了。</p>

或许，是因她九岁、十岁时爷爷酒驾开摩托车出车祸时，她并未在场。</p>

在爷爷死后的第一年，她和大姐、弟弟被妈妈接管。</p>

那是一个枯燥无味、无趣至极的一年。</p>

她不明白穷养的意义，她只知道贫穷真的会使人自卑。整整一年都只能看别人买零食吃零食，原因只是妈妈不给零花钱，甚至还说“家里有饭有菜，吃那些干嘛”。</p>

好不容易到了过年有压岁钱，还要被收走。尽管当时的她只有十岁左右，却是恨不得让亲妈同广东上班去，自己生活。</p>

她和大姐、弟弟是留守儿童，三四岁时就被送来爷爷家，加上印象不好，她对亲情这一观念十分淡薄。</p>

哪怕到从楼上一跃而下后，她都从未思考过自己的亲人。</p>

“每个月一百，严月扬，你爸妈是重男轻女吗？”</p>

“我一个星期都有两百花，严月扬，你怎么不向你爸妈多要些？”</p>

严月扬的确怀疑过她爸妈重男轻女。</p>

她的姐大她两岁，出生于零六年，她的弟弟小她一岁，是零九年的。她还有一个小弟弟，好像是一四年的吧？她记不清了，只知道他现在小学一年级，在广东。</p>

她爸妈生他们的时候均在广东，她弟出生那会应该二胎政策都没全面开放。她与弟弟隔的时间不短，她六月出生，弟弟应该是九月还是十月。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如果弟弟是十月出生，那么会是在一月怀上的弟弟。</p>

难不成见她是女的，才不过半年就又想怀一个看看是不是带把的？可能性很大。</p>

弟弟与小弟弟之间隔了七八年，可能是因为见终于生出了男的，就不再生了。甚至小弟弟的出生，都有可能是意外。</p>

严月扬不知她弟弟的生活费是多少，但应该一样，不然弟弟也不会因同学欠他一元未还而大打出手了。</p>

一元，可以买个包子饱腹，可以在夏日炎热时买个冰棍解热，可以在同学们吃零食时也买上两个五毛小零食解馋。</p>

她尝试向爸妈多要生活费，但结果是父母断了生活费。哪怕是她没钱返校，也让她自己想办法。</p>

那一百花哪去了？说最惨的时候，七年级到八年级上册是两个星期放一次周末假，也就是一个月返家两次。回家来校一回合要三十元，一个月就要六十，还余下四十。</p>

春夏水卡一个月充十元水费来洗澡，秋冬则要二十，只剩二十。就算不买零食，那回家后只吃白米饭吗？家里可没菜园子。还没算买笔、卫生巾、纸等开销。</p>

不过是一个月花了一百五十，就不留情面了。</p>

于是一桶衣服，一件五毛，严月扬毫无怨言地帮人洗，还期待下一次。</p>

在人潮汹涌中的严月扬，如张破损泛黄略有污渍的纸，积灰已久。</p>

阿娜尔·古丽又问：“你还记得时间吗？我想等夏天。”</p>

严月扬眼中带着迷茫，看向前方，摇头。</p>

她写日记的一大原因就是因她总会时间记忆混乱。像在桎梏之中，明明是八年级发生的责任值日分工争吵，却插在了九年级的生活记忆中。</p>

何思雨和李未雪死后不过半个月，严月扬一回忆却误以为已间隔半年之久。</p>

她的爷爷是死在暑假末尾的，而她总是下意识，将爷爷死在的那个暑假末尾在九、十月的。她连自己的爷爷去世时，她几岁都已不清楚。今天回想起昨天中午，会将今天中午误成昨天的。</p>

玫瑰花早开了，是粉色的。白清将花留于严月扬的梦中。</p>

这是她的梦，不是他的梦。</p>

在梦中，玫瑰花是不会被摘取的。</p>

最后，严月扬低声呢喃：“我不等属于我的盛夏了，我埋葬在春天便好。”</p>

她不是因坠楼而亡，是溺死于自己的幻想中。</p>

严月扬设想过无数次。如果头顶上的灯管突然炸裂，碎片割破她膀上的大动脉会怎样？假如在被同学踩鞋后跟时她没有站稳，而是在恰逢月经剧烈运动后，导致连站立片刻都眼前发黑的前提下，摔下七八阶台阶会不会死？如若她在那个夜晚割颈或割腕自杀成功了又会如何？倘若出车祸死的人是她该怎么样？</p>

可惜没有如果、假如、如若、倘若，自杀不成，严月扬还是要去到教室上课，面对复杂多变、乱七八糟的同学关系，继续对自己的未来迷茫无感。</p>

两世为人，皆不尽人意，可悲，可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