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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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声音仿佛是一瞬间响起的，或是蛰伏许久，只等溪娘一声令下。</p>

琴女低着头要下楼。</p>

“琴女姑娘。”蔺雨潇叫住琴女。</p>

琴女缓缓抬起头，脸上已不见红晕。</p>

蔺雨潇道：“谢谢你愿意帮我。”</p>

那张稚嫩的脸浮现小小的笑容，琴女朝蔺雨潇摇摇头，还不待蔺雨潇再说些什么，便提起了裙摆，小跑着下了楼。</p>

于街上的百姓而言，一天已经结束了，而于这妓楼那些亡灵姑娘来说，这一天才刚刚开始。</p>

蔺雨潇洗完了衣服又挑完了水，在后院听着大堂传来的各种声音，不由得唉声叹气。</p>

她做好了自己的分内事，而溪娘又规定了她不许去大堂滋事，她便就靠着墙坐着，低头随意一瞥，见杂草丛生，便拔起草来。</p>

这非杂役分内事，若她将这后院草拔了，溪娘说不定还会夸奖她一番。</p>

于是昏沉夜色下，瘦瘦高高的杂役蹲走着拔草，从这头墙根拔到那头，草有韧性，杂役不时用力过猛，适得其反，被草割伤了手。</p>

“啧啧，哪里来的傻子，哦，是我们的小郎君啊！呵呵，小郎君怎么在这拔草呢，实在睡不着，姐姐去给你讲故事嘛。”</p>

拔草的手一顿，蔺雨潇僵硬的抬起头，只见墙头上不知何时坐了个女子，那女子翘着二郎腿，一摇一摇的。</p>

正是蔺雨潇去找琴女时，在廊上撞见的朝蔺雨潇动手动脚的那位姑娘。</p>

那女子脸上红彤彤的，身上也散发着酒味，想来是从大堂溜过来的。</p>

蔺雨潇不理她，自顾自地拔草。</p>

“诶哟，小郎君，怎么不理理人家，那草可不能拔，金贵的很呢，你是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缘故吗？”</p>

蔺雨潇停下手，抬头看她：“什么缘故？”</p>

“哈哈哈，那草是溪娘用来掩尸的啊，哈哈哈，你当这草如何长得这般茂盛啊，啊哈哈哈。”</p>

蔺雨潇有些狐疑，抓起一把碎草，闻了闻，也就一股泥土味，与寻常草没什么不一般的。</p>

那女子娇笑个不停，颇有些疯癫状，在墙头上摇摇晃晃，蔺雨潇担心她掉下墙头，说了句“小心”，哪知，那女子忽然不笑了，跃下墙头。</p>

这一幕，让蔺雨潇回想起那诡异枯林中从树干上一跃而下的女子，两人跃下时身影重合，蔺雨潇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p>

谁知，下一秒，墙头上跃下的女子“诶哟诶哟”叫着，竟是屁股先着了地。</p>

蔺雨潇回过神，连忙过去想将人扶起，刚触及女子的肩膀，手就被其打掉了，女子哀怨道：“谁要你假惺惺，方才你怎么不在下面接住我，郎君，你从前都不是如此的，你不是同我说，无论多高，你都会接住我的吗？你这负心汉，你走！”</p>

说完，竟哭了起来。</p>

蔺雨潇手足无措，又习惯性往腰间一摸，竟还真的摸出了方丝帕，丝帕中还裹着一枚铜板。</p>

这正是当日煎饼兄赠与蔺雨潇的丝帕，至于赠与铜板的人，大概就在妓楼之中。</p>

蔺雨潇想将丝帕递给那女子，怎知那女子哭着抬起头，不见泪，两颊却是淌着两道黑墨。</p>

“谁稀罕你的臭帕子，还不知道是哪个小蹄子给你的，你滚开，你滚开！”</p>

说着，对着蔺雨潇乱挥手。</p>

蔺雨潇讪讪的将东西又塞回腰间，蹲在墙角默默拔草去了。</p>

等她又拔秃一片地时，女子也已经止住了哭声，正拿袖子擦脸，边擦边屁股蹭着地一点点朝蔺雨潇挪过来。</p>

“我说，郎君，你也忒不解风情了，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也不知道说些体己话。”</p>

蔺雨潇头都大了：“抱歉啊。”</p>

“我方才见你嗅草，没嗅着什么烂肉味吧，你定觉得我唬你呢。”女子忽然严肃道：“你见过多少死人，埋在地里的，淹死在水中的，烧死的，摔死的，吊死的，饿死的？”</p>

“一种都没见过。”蔺雨潇答。</p>

“你还年轻，真真假假，看不透，也很正常，这个年纪的郎君，应该浸在温柔乡里，尝过女人的滋味吗，小郎君，待会姐姐陪你。”</p>

蔺雨潇不着痕迹退开几步，拉开距离：“多谢好意，不必了。”</p>

“死鬼东西，你当老娘愿意伺候你，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滚啊，通通都给我滚，死开，你过来干嘛，你这负心汉。”</p>

那女子忽然神色大变，手乱挥着，大喊大叫，一会哭一会笑的，蔺雨潇想前去看看，却隐隐见女子眼中又有蛆虫蠕动，还未靠近女子，她便朝蔺雨潇大喊：“滚啊！”</p>

蔺雨潇不明所以，起身往前院跑去，想着找溪娘来看看怎么回事。</p>

还没到前院，诡异曲声再度响起，蔺雨潇下意识的回头，惊奇的发现，那发疯似的女子竟沉稳了下来，止住了动静，然后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双眼无神，扭曲着身子越过蔺雨潇进了院子，一步一步，往阁楼廊上那边去，最后身影消失在了阶梯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