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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谢神情痛惜,口气关怀地道:“徐大哥,记得在兰考县时,你曾对锦衣卫说“自幼流难,生于岭南蛮瘴之地”,你的父母家人是不是在你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逝去了,你一定吃了不少这世上难言的苦难吧?”</p>
徐卿玄微笑道:“往事如烟,陷之徒增苦耳。借用你的话说,就是“昔日半菽不饱,如今苦尽甘来”,人应该多向前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p>
小谢点了点头,破颜一笑道:“你说得对,我们是应该展望美好的未来。”</p>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间。黎明的曙光终于降临到冰封雪覆,多难寡乐的方矩。二人收拾了一番,出了山洞。徐卿玄撤去法术,除了岩床上的被褥消失后,其余不变。洞外的天空依然灰暗阴沉,寒风如刀。二人跨上马背,徐卿玄替小谢戴正披风绒帽后,骏马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意,长嘶一声,奋起四蹄往北十五里外的胙城县而去。</p>
当徐卿玄与小谢骑马离胙城县尚有五里时,远远听见自北向南而来的吟诵声。</p>
于是,徐卿玄驭马减速以细听细察,远眺北方迷雾茫茫的白色世界。未几,只见:雪封数层的山道上行走着数十个青壮年樵夫,担着柴薪、木炭,穿着棉袍、皮祆,脚穿皮靴,头戴遮风帽,精神饱满地往南而来,有的樵夫还带着小孩。人群中间的山道足十辆载满鼓鼓麻袋的驴车在穿着与樵夫无异的青壮年驱驾下向南隆隆驶来,驭车者无不欣然自得。车轮轧过的雪地所发出的“吱嘎”声与樵夫、驭车者口中轻吟唱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有三食,夜眠八尺,居得其安,食得其乐,升斗小民之大愿也”的声音混合,回荡在冷雾袅袅的树林、山道上空,打破了寂静、寒冰的清晨。</p>
徐卿玄往北一探,只觉妖气冲空,却又偏偏夹带着几分祥和正气与一个月前所感应到的一致。于是,他决定先从这些口中自颂得“小国寡民之乐”的青壮年口中问一问此方的实情细节,以便定策。小谢仿佛也感觉到了他的意志,回头与他对视了一眼。</p>
眼见人群离二人渐近,徐卿玄勒住了缰绳,缓步前行的骏马长长地轻嘶了声,喷了几口白气,缓缓止住了前进的步伐。二人相继下了马,由徐卿玄牵着缰绳,并肩迈步迎着人群而去,骏马在他们身后不住轻喷着白气。</p>
当二人离人群十步时,让于道旁,细细打量着从他们面前经过的人群。路过他们面前的樵夫、小孩、驭车者在见到他二人:男的玉冠束发,插戴金簪,身穿月白色锦布鹤氅,腰系紫色丝绦,脚穿皮靴,长得剑眉星目,俊朗如仙。女的披着大红锦貂披风,身穿锦缎桃红色褙子,腰系粉红丝绦,脚穿软缎棉花绣花鞋,长得眉目如画,仙姿玉貌时。无不惊艳瞩目,无不躬身致敬。</p>
看到此状,小谢先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当路过的人群渐少时,她星眸一亮,朝徐卿玄轻声道:“徐大哥,他们是不是把我们当成了神仙?”徐卿玄点了点头。</p>
当面前路过的人群到末尾时,一个带着个七岁男童又担着两大捆柴薪的壮年男子不小心一脚踩空地上雪覆盖的陷坑,双脚一扭跌,哎呦一声向前倒卧了下去。男童一声惊呼,急忙奔过去伸手去抬压在壮汉脖颈上担着的两大捆柴薪的挑木棍。可任凭他使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压在壮汉脖颈上的挑木棍仍然纹丝不动。而壮汉背卧雪地,口中不住呻吟,双脚卡在陷坑里,痛苦地挣扎着,显然是伤得不轻。尝试欲搬去挑担的男童急哭道:“爹爹!”</p>
可是令徐卿玄与小谢感到诧异的是:离父子二人仅几步之遥的樵夫、驭车者在看到此情后,一脸冷漠,毫无怜悯,转身继续赶路。与刚才一派“小国寡民之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p>
于是,由小谢牵着马,徐卿玄几步上前来到壮汉身边,伸出双手将压住其脖颈的挑担轻松抬到道旁后,将男人扶起,并暗中施法。当男人起身后,自觉刚才双脚的灼痛断裂感已然消去。父子二人一起双膝跪下,朝徐卿玄与小谢磕头谢恩道:“小民多谢二位神仙大人的搭救之恩。”</p>
徐卿玄朗声道:“你们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边说边将父子二人扶起,他们对于徐卿玄与小谢的感激形于色,竟然莫名地热泪盈眶。</p>
待他二人冷静后,男人朝徐卿玄与小谢作揖道:“二位神仙大人也不要怪罪前面那些人,我们俱非本地人,能够在此“世外桃源”安居,一生无憾矣。至于被王法所驯化,责令平民以“个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为耻辱的这句话在小民等所居之域乃是凰霄娘娘所定的金科玉律。莫说我们胙城县,卫辉府其余的五个仙俱是奉为无上信条,不论官民,还是贵贱必须严格遵守。若有暗中相助的违抗者,定遭当众火焚之刑!”</p>
小谢在听到互相帮忙后会遭到火焚之刑时,不由打了个寒战,与徐卿玄对视一眼后又望向父子二人。</p>
徐卿玄朗声道:“如果不才所料不错的话,你们外来者多半都是因为不堪朝廷的苛捐杂税,酷役繁徭,才背井离乡,扶老携幼,挈妻带子迁徙至此方?”</p>
男人一脸钦佩地答道:“神仙所言一点也不差。小民王播,乃山西介州人士,至此已居七年,目下在胙城县土着高府为佣工。小民昔年皆因山西的晋王大肆抓壮丁,拉军队,乡里的士绅、官府勾经串谋,兼并小民等田产,苦无生计,不得已举家犯险突官府所设防民逃藉的关卡,迁徙至卫辉府淇县。又被淇县的山民售卖于县城,几经周转到了胙城县,合家九口人仅剩小民一人耳。好在主人家宽厚善良,配以与小民同样是从陕西流离至此为佣工的婢女卢氏,诞育得一子。”</p>
小谢看了看王播身旁脸庞圆嘟嘟的男童,问道:“这么说来,你家主人确实待你们不薄,那孩子的娘亲此刻是不是也在高府?”</p>
王播微笑道:“仙女大人说的一点也不错,孩子的母亲为高府的织布女婢。小民等从外地流难至此被收留者,悉为本地土着平民的佣工、仆人、婢女。所生的子女也依旧为土着平民的仆人、佣工、婢女。虽是主奴关系,但有吃有住,主人少有虐待奴仆。除非是身患重疾,或是年老体衰,否则主人家一般也不会驱逐奴仆。虽说是老来悲惨,老无所依,但总比生活在朱家驯化,视民如牛马之地那种“男人深耕不足以养家,女人勤织不足以盖体;官府敲骨吸髓,黎民输膏送血”的日子不知舒服了多少。仙女大人以为然否?”</p>
小谢听完后,回忆起记事起来南乐县豪族胡家对本方百姓穷尽欺压刻榨之能事,心中酸楚,不知如何应对。</p>
徐卿玄从小谢手中接过缰绳,安慰道:“小谢,别担心,有我在呢。”小谢听着,心中一暖,朝他一笑,示意自己没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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