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返乡之路（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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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二少爷一听，笑容顿时凝固，冷冷地望着点头哈腰的杜爷，怒道:“杜阿稠，本少爷现在命令你:即刻带领三十个下人到县衙命令所有捕快全体出动，一起搜寻唐小谢的下落。告诉溥知县，春晖村人没有通关文书，定走不远。明天这个时候，本少爷若是见不到唐小谢，那他这个知县就不必当了！”</p>

杜阿稠陪笑着连连点头称“是”，接着胡二少爷森冷地道:“若是明天这个时候也不到唐小谢，你也就不必回来见本少爷了，听到没！”</p>

杜阿稠一听，吓得两腿发软跪在青石板地上，不住地讨好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p>

胡二少爷扫了眼仰卧在地上目光发直的郑恺，满脸鄙夷，对跪在面前不住叩拜的杜阿稠吼道:“你有没有带着刀子？有的话赶紧拿来，本少爷要当众把这个书呆子阉了！正好舅父的后宫差一个有才力的男人，将他送给舅父，以全本少爷这个侄子的一片孝心。”</p>

杜阿稠连忙道:“有的！有的！”</p>

胡二少爷转怒为喜，忙道:“快拿来！快拿来！”</p>

正当杜阿稠起身，从衣袖里取出匕首，抽出刀鞘欲递给胡二少爷时，西边的人群后传来一阵阵响亮的锣鼓声。百姓连忙避让，一时拥挤，推到了胡府四个双手提着女人用品的奴仆。奴仆站立不稳，一踉跄撞到杜阿稠身上，而杜阿稠右手的匕首刀尖又正好对着胡二少爷的腹部。他在奴仆的猛烈碰撞下，身体向胡二少爷斜倒。伴随着一声惨叫，杜阿稠的匕首竟然深插入到胡二少爷的腹部，血流如注，吓得他面色煞白地惊叫道:“少爷……可他的话音很快便被西南方的街道上传来的衙役捕快们的鸣锣声覆盖。胡府控制姑娘的两个奴仆，还有拦在徐卿玄与小谢面前的几个奴仆趁乱溜之大吉。百姓纷纷避道驻足观看，谁也无暇顾及身后的凶杀血案。衙役捕快边鸣锣边喊道:“知县大人出城查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p>

前有两人鸣锣开道，接着是十个头戴小帽，内着青衣，外罩红背甲，腰束青丝织带，挎口二尺腰刀的衙役捕快。其后是由四个丁夫抬着的一顶青泥官轿，官轿后还跟随八个捕快。见此阵仗排场，避道两侧围观的百姓或窃笑，或侧目，或麻木。</p>

正当官轿要到达刚才胡府闹事的地点时，突然，人群背后先是传来一声男人的粗吼声:“县尊大老爷，这边有杀人命案！”并伴随着一个男人惊惧慌乱的斥责“臭小子，快放开我！”后又传来一声嘶哑尖利的女声“杀人啦，县尊大老爷救命呀！”</p>

人群身后的三道呼喊惊侄了行到胡府闹事，离南乐县东城墙一百多米的地方。于是，官轿停了下来，前面的两个鸣锣的差役与四个捕快调转方向，朝北侧人墙而来。将惊愕不知所措的人群拨开，官轿在后来到闹事地停下，十八个捕快拔刀出鞘像一堵墙，将北、西、南三侧的人群死死拦住。唯有东边十几米开外背对城墙的徐卿玄与小谢能够一览无余。此刻，胡府的十个未来得及趁乱溜走的恶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控制住，想逃却逃不了，一个个灰头丧气地跪在地上，面对秀才的尸体，身体不住颤抖。凡人见不到的徐卿玄与小谢对望一笑。</p>

官轿落地前倾后，一个丁夫掀开轿帘，从里面走出一个约摸二十七岁的男人，长方脸，面庞消瘦，略显乌青的单眼皮，眸子间时时拂过一丝丝令人难以捉摸的意蕴，似佞谄又似刚正疾恶。头戴二梁乌纱帽，穿纹绣?鹕补子的圆领青袍，腰系素银带，足踏皮靴。当青袍官员往前迈了几步后，那个丧父悲恸的姑娘急忙跪行到他面前三尺处，泪如雨下地磕头道:“求知县大老爷为民女做主呀！胡府的家奴杀了民女的父亲，又欲强霸民女！”边说边磕头。</p>

青袍官员看了看躺在东侧十步外的地上衣乱裳碎的男尸，以及男尸侧边跪倒一地，发抖惶惶的十个胡府刁奴。又侧头看了看北侧六步外躺在地上，腹部深插着一把刀，鲜血汩汩，生死难料的胡二少爷，以及其西北角被一个褐衣书生死死抱住双腿，双手沾血的杜阿稠。</p>

此时的杜阿稠已经毫无往日的跋扈狂暴，与青袍官员对视时，面颊发颤，眼神闪躲。死死抱着他大腿的郑恺，脸上尽是抓痕，鲜血淋漓，披头散发，身上还有周围散布着胡府家奴逃亡时抛弃的香花、香草、胭脂水粉、珠钗银钿，一片狼藉。当郑恺的目光与青袍官员对视时，一脸地赤诚与扞不畏死。青袍官员深知其意，重重地点了点头。</p>

接着，青袍官员把目光投向东侧三尺处磕头求公道的姑娘，开口道:“本县乃南乐县的知县溥玮役，姑娘你姓甚名谁，与死者有何关系，家住何方？”</p>

姑娘拭了拭泪水，直跪回道:“禀大人，民女姓姜名仙兰，家住南乐县西南城外的康桥村。今早民女与家尊来到县城办事，不意在东北城门附近遇到胡府的二少爷胡守仁所带的家奴。胡守仁上前欲轻薄民女，亡父据理抗争，不想，胡守仁在恼羞成怒之下竟然令十几个家奴对亡父拳打脚踢，致使家尊七窍…流血…而亡…伏望大…人为民女…做主呀！”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p>

郑恺死死抱着不断挣扎欲逃的杜阿稠，泣声道:“求求堂尊为枉死者申冤做主呀！”</p>

溥玮役令姜仙兰起身，正欲开口。不意，杜阿稠冷视着他，故作伤感地道:“溥知县，此狂徒在大街上见到那姜仙兰美貌动人，欲行非礼之事。被我家少爷发现当即制止，不想此贼奸刁放肆，暴怒之下拔出匕首直刺少爷，踢倒姜枫焕致其当场身亡。小人欲去告官报案，可被此贼死死拦住。所幸上苍有眼，知县大人神兵天降，令凶匪难遁，周围有那么多的百姓都可以作证。求求大人法审逆寇，为我家少爷、姜枫焕申冤做主！”边说边坠泪。</p>

小谢见此情状，啐道:“好一个奸猾无耻的小人！”</p>

姜仙兰闻此，惊呼道:“大人明察！此人完全是一派胡言！”</p>

郑恺惨然地道:“是非黑白自有公论，草民郑恺情愿随大人回县衙接受审查，直至真相水落石出。可杜阿稠也必须到县衙接受审查，还有东侧跪在姜秀才尸体旁认罪的十个胡府恶奴也一样。”</p>

杜阿稠一脸嚣张跋扈地扫视了一眼三面围观的百姓，几百人都在他充满威胁的目光下又矮了一大截。然后将目光投到正仇视着他的郑恺，目光阴寒狠毒，厉声叱道:“恶贼，好生狂悖，光天化日下，当众连杀两人，如今知县大人在上，尚且如此逆天！真的不知道在暗地里奸杀了多少女人，杀害了多少条人命！”</p>

在旁冷眼默然的溥玮役断然地道:“先将胡二少爷、姜秀才的尸体运回县衙，郑恺、杜管家、胡府的十个仆人也一并带回县衙。姜姑娘暂先回家，侯开庭审问之日自有传唤者。”</p>

姜仙兰抽泣着，应了声“是。”</p>

杜阿稠望着面色平静的溥玮役，一脸肆无忌惮地道:“动了胡府的人会有什么后果，想必溥知县心知肚明！”</p>

溥玮役慨然地道:“多谢提醒。自古将士们以马革裹尸为荣，我溥玮役虽一介文职，亦愿此军戎之志，至死不渝！”</p>

杜阿稠冷哼一声，已经被胡府的气焰威迫了十年之久，又被胡府的权势压欺刻榨了十年之久的围观百姓耳听得上任一年多，在胡府面前卑躬屈膝的知县如今竟然说出振奋人心，勇往直前，有死无二的豪言后，不由眼前一亮，内心开始燃起对抗胡府的火焰。虽仍有持疑知县在作秀弄人，仍有忌惮胡府权力者。但不少人在望着正指挥衙役捕快搬尸体，绳嫌犯的溥玮役时，以往的鄙视、讥笑、暗嘲逐渐被期盼、热诚、支持所取代。</p>

围观的百姓在衙役捕快清理案发现场结束后，已经逐渐散去。姜仙兰双眼通红，呆然地望着亡父的尸体被衙役捕快抬着朝西南的县衙而去渐行渐远。</p>

小谢先看了看跟随姜枫焕的尸体而去的魂魂，再与徐卿玄对视了一眼。</p>

徐卿玄点了点头，小谢手握着小瓷瓶，迈步往姜仙兰而去。正好她转过身来与小谢面对面相碰。</p>

在姜仙兰悲伤而又带几分惊艳的目光中，小谢玉颜含忧，娇莺初啭地轻声道:“姜姐姐，暂且止哀，其实你的父亲并没有死，你……</p>

小谢话还没有说完，不防被姜仙三一把抓住左臂，口气喑哑而又激切地问道:“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姑娘你没骗我！”</p>

小谢被她这么用力一拽，娇躯一颤，险些摔倒，稳了稳身后，安慰她道:“是真的，刚才小妹在城外遇到一个神仙，神仙对小妹说:令尊大人乃是端直明正的仁人君子，命不该就这样绝于奸贼之手，故赐小妹我金丹两粒，以救令尊。请姜姐姐先放手，小妹好将金丹奉上。”</p>

姜仙兰听到小谢口述“神仙”二字，心中一动，渐渐地松手，又看到小谢长得天生丽质，出水芙蓉，不似凡女，对她深信不疑，又念及亡父复活有望。内心由悲伤渐渐地转为愉悦，放开小谢的左臂，一脸欢然殷切地望着小谢。</p>

小谢把握在右手掌心的小瓷瓶置于掌上，拧开塞子，凑近姜仙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