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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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被逼入死胡同，逼近悬崖边，身感亡在顷刻之间的余切仙君决计发动绝境反击。他倏地抬起头来，望着如大洋般镇静难测的昊天，一副死不足惜地道:“陛下，二郎真君、三太子、三圣母所说的虽在理。但有道是“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有温良而实为盗，有严而不肖，有精精而无情者”。保不准那个唐小谢是以温良仁善，严正清明的一面诓骗了二郎真君、三太子、三圣母，背地里却是奸残诡戾；保不准那个唐小谢是表面上精精对待光风霁月，守正不阿，落落难合的徐卿玄，背地里却是行同狗彘，以怨报德。否则，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被东岳帝君掌管的冥界勾去魂魄审查。常言道“膻秽则蝇蚋丛聚。”唐小谢屡屡行逆言诡，其心可诛。微臣再拜乞陛下，缉拿唐小谢，以安三界之心。”</p>

言毕，余切仙君视死如归地匍匐在袅袅仙雾上。</p>

东岳帝君听到已是俎下之肉，网中刑徒的余切仙君垂死挣扎，反咬自己一口，一脸不屑，正欲出朝班辩驳。</p>

二郎神侧头冷视了一眼匍匐请命的余切仙君，朝御座拱手道:“启禀陛下，余元、余切丢了告身腰牌，按规制不当立即进入凌霄宝殿，理应需要经过雷声普化天尊的严格审查，验明其真身，才能进殿面圣。陛下以他们身衔玉旨，迎访元良，故宽大为怀，破例允许他们入殿面圣。圣意原本希冀他们痛改前非，无偏无党，彰善瘅恶，绳趋尺步。不想，他们竟然贼性不改，屡毁元良，混淆是非，狂逆忤傲，欺弄圣心，无事生非，青蝇点素，恩将仇报，真正是罪不容诛！此辈不惩，何以安三界之心！”</p>

话音刚落，屡遭风吹雨打，惊悚不安的余元和余切急忙叩首道:“陛下，臣等冤枉呀！济南城之事，温润而泽的徐卿玄确实可能有冤屈。但中土卫辉府之事，圣意已知，非臣等信口雌黄，欺君忤圣。常言道“一阴一阳谓之道”。二郎真君只知那徐卿玄与唐小谢日丽风清的一面，却不知他们折胶堕指的一面。因此，他对臣等的严厉批斥，严厉喝责，臣等不服！伏惟圣鉴。”</p>

未待气愤填膺的二郎神驳斥，左朝班中的文曲星君出朝班，来至丹墀下，向面色沉静，心恶余元和余切的昊天拱手奏道:“启禀陛下，余元、余切屡屡诬谤元良，谮毁功勋，煽风点火，阴诡奸巧，移祸脱身，委罪圣上，情殊可恨。此辈若是不加以严惩，则人世那捕风捉影，众意猜防，人心惟危，阴谄炽盛，忠义抑屈的歪风怪习将在圣境玄阙上演，令万域心寒，令苍生痛心。”</p>

昊天看到公正廉介，刚直不阿为三界称道的文曲星君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自己挫抑胡作妄为，跋扈陵上的新贵派，遂内心安然，深深的看了看文曲星君，示意他回班。</p>

文曲星君侧头向一直明为匍匐待罪，实则阴阳怪气的余元和余切冷冷的哼了一声，又朝对他抛来讨好微笑的仁寿天尊、文普圣君、睿载仙君冷恶的一哼，迈步回到朝班。</p>

压着怒火的二郎神继续轰炸寒栗不已的余元和余切道:“刚才你们妄自揣度唐小谢是温良而实为盗。依本君看来，这句话应该是用来比喻你们才对。你们前次上天回旨时，痛陈贪狼星君的宠禽凰霄被徐卿玄滥杀。可现在凰霄就安然无恙的站在你们的身后，你们却视若无睹。你们刚才在御前提及徐卿玄为了替唐小谢出恶气，大屠卫辉府，却丝毫不提及凰霄。我们一起回天复旨时，在路上你们也不问问凰霄是如何脱厄的。这不是温良而实为盗是什么？”</p>

昊天听着二郎神似有所指的话，眉毛一扬，把询问的目光投向锋芒毕露的凰霄。</p>

凰霄看到圣意相询，早就急不可耐的她决心痛打令她厌憎、切齿、作呕的两条落水狗。</p>

心绪汹涌的凰霄迎着昊天的目光，迈步上前，敛衽一揖道:“启禀陛下，卫辉府并没有发生余元仙君和余切仙君所说的徐卿玄为了替遭到卫辉府人辱骂痛斥的唐小谢出恶气而大开杀戒之事。”</p>

昊天听完，暗中满意，故作疑奇的哦了一声，道:“那卫辉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卿直言无妨。”</p>

于是，在惊惧万分，心存侥幸的余元和余切竖耳而听；贪狼星君既怜又喜的专心聆听中，凰霄和缓地回旨道:“启禀陛下，去岁十二月八日的辰牌时分，罪臣在卫辉府胙城县召见百姓时，从西边天际飞飙来两道金光，瞬间混入人群。罪臣当时就探知到自西而来者乃是天界的上仙。罪臣正欲与他们打招呼，不意他们目露凶光，面显杀气。罪臣大惊，正欲防卫，察觉到危凶杀戮的百姓急忙把罪臣团团围护。万幸的是，那二仙尚未大开杀戒，不知为何，突然化作金光，向东北方逃窜。罪臣对此颇感疑奇，遂腾空而起，向南眺望，远远看到两个仙气飘飘，美如诗画的少年男女共骑一匹白马在南街上缓步前行，朝胙城县的东门而去。罪臣还清楚的听到那个凡人少女称呼那个仙气冲天的少男为徐大哥，少男称呼少女为小谢。未待罪臣前去询问，在下面的人群中隐隐有两道金光在闪动。罪臣感受到那是天界的仙家之物，狐疑之下把它取来，细细一看，原来是两块流光溢彩，精致华美，色泽温润，尘世绝无的紫玉腰牌，上面还镌刻着神仙的名讳、职位。这两块天宫之物，罪臣带来了，恭请圣览。”</p>

言毕，凰霄拈个法诀，随着金光一闪，两块五彩斑斓的精美玉牌置于她的右手。接着，她伸双手把玉牌高举过头，躬着身，向前一递。</p>

昊天见此，双目闪过一道欣喜的精光，示意御座侧的女侍仙去拿玉牌。</p>

女侍仙领旨而去，轻移莲步下了丹墀，从凰霄的掌心取过玉牌，转身返回御座。</p>

随着女侍仙登上丹墀，已经知道实情，以仁寿天尊为首的新贵派顿感寒刃悬顶，一步步滑向万丈深渊；已经知道实情的天界元老派、叛主派却是旭日东升，花好月圆。</p>

在两股激流暗涌的碰撞中，昊天接过女侍仙递过来的两块玉牌，轻放在御案上，微微一扫，两块玉牌上依次写着“余元仙君，弘文部掌职，神班一等；余切仙君，弘泽部掌职，神班一等。”</p>

昊天看罢，内心一阵得意的冷笑，沉静地扫视着丹墀下抖如筛糠，匍匐待罪的余元、余切，故作疑奇地道:“两位仙家，你们的告身腰牌怎么会落在中土卫辉府胙城县？”</p>

凰霄听此，故作讶异地道:“怎么，原来自西而来的那两个仙家居然是余元仙君和余切仙君？”</p>

未及心胆俱裂，口舌僵硬难言的余元和余切作出反应。贪狼星君出朝班，来至丹墀下，朝御座拱手奏道:“启禀陛下，余元、余切奉旨下凡访迎身居中土的徐卿玄，却莫名其妙的从西极道匆匆忙忙的赶至卫辉府，实在是不可思议。凰霄私自下凡，逆天规，悖皇律，却深得苦多乐稀的百姓拥护。总比某些恣意妄为，丧师久匿，挫威安然，残人为功，斫神为勋，却身居尊位之徒稍稍强上那么一点。”说着他斜了一眼冷汗浸面，脸色苍白的文普圣君。</p>

御座上帝心如海的昊天深知贪狼星君的意图。他虽决意废挫仁寿天尊的权势，却对四御大帝屡次暗算徐卿玄极为不满。可势已至此，他决定再借用仁寿一党的丑暗来助昭徐卿玄的光明。是以他不露声色的示意贪狼星君回朝班，端量着凰霄。</p>

丹墀下眼明心细的凰霄似乎察觉到了昊天的隐意。在心潮起伏中，她一揖奏道:“启禀陛下，扰乱西极道两百余天，现已押送凌霄宝殿的六贼一直觊觎中土，却不知为何，未曾肆其毒爪。罪臣在卫辉府一直留意西极道的动静。去岁十一月十一日，不知何故，多年来一直都是妖气冲霄，兆邪嘶吼，厉魂凄泣，腥风悲飒的西极道骤然变得山清水明，虹销雨霁，万物欢喜。这日丽风清，欣欣向荣的景象一直延续到了去岁余元和余切奉旨下凡，寻迎在中土的徐卿玄，却莫名其妙的自西向东来的十二月八日那天。自从十二月八日至今年的一月三十一日，西极道消失了二十七天之久的六贼经常东进，袭扰中土的陕、甘、河湟一带。这期间多亏了鸳、鸯二位上仙，西岳帝君麾下的金武卫，中岳帝君麾下的黄鹤，北岳帝君麾下的玄鹰扬，还有大难不死的白吉、白雪等众仙的排除万难，威武不屈，磐石之固，才阻扼住了毒妖的狼子野心。可屡试不爽，凶虐炽烈的贼逆集中全部爪牙，在一月三十一日大举东犯。幸蒙陛下派遣下凡的二郎真君、哪吒、三圣母，还有各路仙友及时赶到，一举挫败了匪寇，生擒贼首，使三界康宁，潜孽胆寒。”</p>

听完凰霄半真半假的奏言，昊天会意的微微颌首。</p>

胆颤心怖，抖个不停的余元和余切口僵舌塞，以致说不出话，时而趴在仙雾上，时而磕头不已。</p>

鸳、鸯二仙、左令使、白吉、白雪、汤兰质、程元嘉表面上端严稳重，暗中却是洋洋得意，时不时睥睨摇尾乞怜的余元和余切。</p>

栗栗危惧，冷汗如雨的文普圣君只觉天旋地转，险些摔倒，急忙用仙力稳住摇摇欲倒的身体。</p>

御座上的昊天先斜了一眼表面上无所事事，暗中却是寒风飒飒的仁寿天尊、睿载仙君、石敬塘、张俊、郭待封、董延光，再环视了一番表面上大慈大悲，实则窃窃自喜的元老派。最后，他把询疑的目光锁定在小心翼翼的白吉、白雪身上，沉声道:“刚才凰霄奏言道“你们是大难不死”这是何意？还有适才你们进殿时自陈说“西极道之事错综复杂，一时难论；非寡人遣元良诣西极道，你们几不能见圣颜”这又是何意？现在毒暴残乱西极道的贼首已经全部落网，你们要把西极道之事一五一十地从实道来，万仙在侧，是非曲直自有公论。”</p>

深知“帝王讲究平衡之术，善恶和忠奸，贤能和庸劣，刚正和谄佞，脏秽和高洁并用；帝心难测，贤庸忠佞在其一念之间，喜则庸佞为忠贤，愠则忠贤为庸佞”的白吉、白雪听后，趋步至丹墀下，双膝跪下。</p>

白吉先奏道:“遵旨。启禀陛下，两百多天前妖贼杌豸狼、猗狸、西牦、鏖蜥、剽蟊彘、花蜊蛤、巴狎鼠趁着天界与突占魔界，播毒三界，戕害万域的群妖激战正酣之际，肆其末技，张其淫威，窃扰西极道。陛下派遣文普圣君将兵五万西征暴贼。文普圣君率领兵将与罪臣等杀敌致杲，所向无前，贼徒大损。可藏头露尾，刁钻古怪的贼匪设计把文普圣君率领的兵将与罪臣等诈诱至一片六十里见方的弱水湖上空。那弱水真是邪门了，文普圣君、罪臣等、还有众军一到其地，顿时三花暗淡，五气乏羸，神力骤减。就在我们突感不妙时，埋伏在四周的凶盗见机而起，一拥而上。我天界兵将虽浴血奋战，可苦于身处恶地，武勇难施。在杀伤海量贼卒后，除了文普圣君、罪臣为首的西极道四十二仙外，其余的五万兵将全部殉道。”</p>

说到这，平静回旨的白吉面有忧伤，白雪也是愁容满面。</p>

面如土色，心胆俱颤的文普圣君在听到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白吉和白雪居然会意想不到的为自己涂脂抹粉，夸功赞勇，不由自主的得松了松紧绷的神经，静了静狂跳不已的心。因为他深知“两百多天前，自己将兵五万西征，寸功未立，未斩一敌，就已经全军覆没，身陷贼网。为了保命，自己把西极道的四十二个地仙奉送给了七大妖王，又同意做它们的“遮雨伞”，全力掩挡天宫对西极道的探查，以便它们扎根蓄势。”</p>

念及于此，文普圣君倏地一冷，竖耳细听白吉和白雪接下来的回话。</p>

听此，天界元老派是春风拂面，百花齐放。</p>

久罹炙人炎阳的仁寿天尊为首的新贵派听了白吉的回话后，倍感金风送爽。</p>

听了白吉的回话后，二郎神、哪吒、三圣母、四海龙王骤然感到秋雨连绵。</p>

在各怀心思的各路天神的倾耳而听中，抚忧振气的白吉朝御座上内心阴晴不定的昊天奏道:“妖贼在抓了罪臣等与文普圣君后，百般刁难了十几年，不知何故，突然把文普圣君放回，却扣留了罪臣等。野心勃勃，阴图三界的七贼强迫罪臣等把它们从人界各国搜集来的上亿具尸体的魂魄或抽离，或毁灭，以方便恶寇豢养训练爪牙。两百余年来，邪逆一共训练了一百六十余万部属，企图用来下毁人界，上危天界。万幸的是，陛下威灵覆天，圣德载地，在去岁十一月十一日派遣元良诣西极道，搭救罪臣等脱离秽巢贼窝。元良在斩杀自不量力的巴狎鼠后，把六贼连同一百六十余万的邪匪全部封印在幻界中，之后嘱咐罪臣等好生看护幻界，静待天宫使者的到来。罪臣等领令，严谨守护。直至去岁十二月八日，天宫的使者突至，在听了罪臣等的回复后，他们强取了进入幻界的法诀，突袭罪臣等。若非…说到这，白吉有意顿了顿，故作后怕形于色。</p>

昊天内心对已经被四御门党收买的白吉和白雪一直隐晦徐卿玄的功勋极为不满，因忌防四御大帝的再次阴陷，所以引而不发。他平静地审视着后怕不已的白吉、白雪，和声道:“若非什么？”</p>

在仁寿天尊为首的新贵派骤暖骤寒的静听中，白雪抚惧振气，奏道:“启禀陛下，若非是罪臣等在十一月十五日那天，得到一个神秘老者强赠的两颗鹅卵石，还有鸳、鸯二位上仙的及时救护，只怕罪臣等早就已经和其他四十个仙友一样丧命在余元、余切的手里。直到现在，罪臣等仍然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余元和余切不但暗算了罪臣等，还把元良封印在幻界中的贼逆全部放出。这才有了凰霄上仙适才所说的一系列祸事，以及一月三十一日惊天动地的巨变。万幸的是，陛下派遣二郎真君、三圣母、哪吒下凡寻迎元良。三位上仙身先士卒，力抗兆贼。各山各地的仙友闻声赶至，万众一心，折贼缚逆，大壮三界之气，震慑幽匪。”</p>

昊天听罢，平和地道:“原来如此。你们至大至刚，独正群邪两百余天。不久前，又协助凰霄、鸳鸯二仙、二郎神、三圣母、哪吒等众仙平盗灭贼，劳苦功高。寡人赦你们无罪，你们起来吧，先在天宫待命。”</p>

表面上拳拳服膺，闷闷不乐，内心喜不自胜的白吉、白雪叩首谢恩道:“微臣等万谢圣恩，今后唯有我武惟扬，以报陛下。”</p>

在三叩首后，二仙缓缓起身，回到原处。</p>

看到昔日的部下左右逢源，飞黄腾达。仁寿天尊、文普圣君、睿载仙君的内心怒不可遏，又为余元、余切的处境忧心忡忡，端的是身心如焚。</p>

昊天俯视全神贯注的左令使、曹将军、王书记，和声道:“人界刚刚平息了一场大动乱，为防潜贼兴乱，厉魂搅扰，三位仙家就先回府供命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