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病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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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栖寒胸前有一根长石灰色的系带，将漆黑的斗篷束在他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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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长的指尖扯开了系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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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轻盈地落下，碎纱在空中散开，模糊地勾画着鹤栖寒的腰身，最终缀在鹤栖寒脚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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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黑色变成了鹤栖寒偏爱的云峰白，灯火掩映中，鹤栖寒身形不动，似乎不打算去捡自已挑掉的斗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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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茫面色苍白地注视着鹤栖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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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鬼们乍然安静下来，注视鹤栖寒的视线如同带着刮骨的剧毒，令人毛骨悚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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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茫，”鹤栖寒在厉鬼的注视下毫无波澜，微微伸出手，像是回应沈茫方才扶住他的邀请，“捡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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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牵住鹤栖寒，就要帮他做事。沈茫熟悉这种等价交换，他与鹤栖寒之间，曾经存在过许多类似的交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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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沈茫会欣然答应这种交换，可现在未必。他想将鹤栖寒拽回过去的漩涡，鹤栖寒便要让他看清，他如今是怎样一副又当又立的丑陋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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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鬼纷纷悲哀地恸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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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离人、妖、魔三道，独立于世的鬼王，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柄……怎能轻易为人折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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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人是沈茫最想挽留，却因他的一意孤行被逼走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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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厉鬼无望的阻止下，沈茫俯下了身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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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栖寒指尖微颤，没想到他会如此果断地抛弃曾经营营汲汲的鬼王的尊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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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靠近，我会伤你。”鹤栖寒冷言最后提醒他，试图依靠他自已清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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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早已反目成仇，又何必自欺欺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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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茫的动作却更快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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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承接鹤栖寒伸出的指尖，另一手陷入柔软的斗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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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相触的瞬间，鹤栖寒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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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真如他先前预警的一般，抬手狠狠劈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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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净的手祭出鬼气，擦过沈茫的指尖，砍向他脆弱的脑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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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手没留情，沈茫的头骨被劈得七零八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杀不死他，却能让他消停几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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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鬼嘶嚎着，要将鹤栖寒碎尸万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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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鹤栖寒已经顺势捞到了魂册，身形消散在天地间：“鬼王……我厌恶你，与他人无关。况且，时日不复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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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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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茫挣扎的动作停息，眸光涣散了。一向纹丝不动的面容上，浮现出空洞的绝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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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幽都，鹤栖寒几乎是跪在墙根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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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身活人灵脉，强行动用鬼气，鹤栖寒五脏六腑都宛如着了火，从双足到腰椎，没有一处能支撑起全身的重量，步步踉跄，皆是煎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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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暮色近冥，在鹤栖寒的目光下，夕阳消去了最后一点殷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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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都与外界时间流逝不同，鹤栖寒与沈茫对峙的片刻，外面已经过了近一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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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捂着胸口，踉跄着站起身，想要走回住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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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走得快些，还不至于浪费沈浊夜半特意跑出来为他取的那罐灵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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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栖寒的斗篷落在了幽都，奈何城的阵阵阴风吹来，鹤栖寒强忍着战栗，却忽然觉着风小了许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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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挣扎了一会儿，仰起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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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长石灰色身影映入眼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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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浊用身了为他遮住了大半的阴风，见鹤栖寒仰头，没见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眸光从关切变为陌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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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男孩沉声道，“我认错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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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栖寒轻轻阖眸：“还是多谢你替我挡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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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斗篷掉了，可他身上有别的掩饰。马甲没掉，他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失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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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知道，自已腰间还有一根从斗篷上拽下来的长石灰色系带，是前几日同沈浊一起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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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中灰极为显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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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浊眸中神色复杂一瞬，脱下自已的外衫，俯身给他披上，不着痕迹地抽走了那根系带，缠绕在指尖：“不必谢，告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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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栖寒替换掉那个化身时，已经接近午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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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痛苦稍稍缓解，他强撑着睁开双眼，披上外衫，却连鞋都忘了穿，赤着脚走到了院落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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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浊正盯着一轮圆月发呆，回过头才见鹤栖寒出来，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出口还是经久不变的那句：“师尊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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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栖寒撑着困倦，胡乱而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口干，想吃灵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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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浊怔了一瞬，呆滞地举起手中空空如也的坛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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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吃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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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为师尊今日在外面那么劳累，不会再醒来了，便赌气地吃了所有灵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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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鹤栖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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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心事做多了，果然会有报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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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踩着院中的沙地，坐在沈浊身旁的石椅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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