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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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七夕自是热闹。</p>

长街之上不少行人坐在食铺里蘸着香醋和橙汁，品尝大闸蟹，又如满初一般用荷叶托着菱芡，边走边吃。</p>

杀鱼铺子生意是极好的，少女青色衫裙被风吹拂飞扬，那浅显几滴血迹仿若盛开红梅，自是不得人注意。</p>

“庭公子这般看着我做什么？今日盈利五两。”</p>

她见庭芜不说话，只是那表情实在有些龇牙咧嘴的难看，便道：“若是担忧巷中尸体处理，我付钱包了每年拖尸，自有人处理干净。”</p>

庭芜这会儿是真的想哭了，他有心理阴影。</p>

“姜姑娘，其实......”</p>

他这会儿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原本在收钱的人开口：“其实庭公子是在想我会不会杀人灭口？”</p>

庭芜：“！！！”</p>

他都没说出口！</p>

今日姜姑娘说是要去华贵妃宫中致谢，之后再去杀鱼铺子帮忙，可他瞧着姜姑娘分明是去了锦绣宫。</p>

姜姑娘跟他撒了谎，所以她去锦绣宫做什么？而后他又看见姜姑娘被五公主的宫婢满脸含笑送出来。</p>

他想起殿下所言，这未必不是在算计什么。</p>

五公主那样自私自利的性子，眼下又被柔妃禁足在宫中，得有什么样的好事儿才能让她笑成那副不值钱的样子？？？</p>

好像中间还提到什么鸟雀抢吃的摔下来了？</p>

他脑子里飞速盘算起来，所以姜姑娘去锦绣宫到底做什么了，他实在是好奇得有些抓心挠腮，昨日五公主和越贵嫔的算计来得莫名其妙，他还帮着说了不少好话呢，不过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罢了。</p>

所以今日本想在杀鱼摊子上问一句，结果约好的时间姜姑娘迟迟不到，他只能去找人，结果就看见了这一幕。</p>

腿都软了。</p>

杀人啊，柔弱姑娘杀人啊！</p>

可不是姑娘家打耳光、掐人几下那么简单，是一刀将穷凶极恶的匪徒砍翻，拿着那刀又将人劈成了两半，那么长条的活人！又不是黄瓜乱砍！</p>

他真的害怕了！</p>

他想了这半天又开始分析起来。</p>

不如直接问姜姑娘有什么打算，反正都看见了，一定要那么虚伪假装吗？</p>

或者睁眼说瞎话，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和姜姑娘维持着合伙赚银子的生意。</p>

所以，他到底该说点什么解决眼下的尴尬场面？</p>

姜姑娘看上去这么柔弱无骨，清冷无害，她应该是能好好听他说的。再说这么久了她也没害过殿下，当初还救了殿下呢。</p>

就在庭芜脑子里一片浆糊的时候，就在满初忙着杀鱼收钱的时候，女子淡淡声音再度响起：“庭小公子不妨好好想想要问什么。”</p>

庭芜心底一惊，又想到那位被劈成两半的兄弟，就他这身子骨，恐怕一刀就能送他去见阎王。</p>

腹诽归腹诽，该问的他还是想问：“姜姑娘知道是谁要害你？”</p>

姜藏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p>

在四门孤崖的刺客不会有比她更出色之人，从六岁加入四门就没有一日不将命栓在腰上的。</p>

有人暗杀，有人下毒，有人佛口蛇心，更有人背后捅刀。</p>

甚至有一日夜里，沾染了毒物的匕首隔她的眼睛只差一寸距离，睁眼便是算计。既然不能逃避眼前的局面，那就只能比旁人更狠更不顾一切。</p>

她是最出色的刺客也是最出色的探子，是以背后谁在算计她从头到尾她都清楚。相比之下庭芜今日瞧见并不值一提。</p>

毕竟她跟纪晏霄是合作对象。</p>

姜藏月目光看向庭芜，有若空中一弯清凌凌的寒月。</p>

后者摆出一副万事不怕的气势，被她眼神一扫，神色顿住，莫名有几分心虚。</p>

庭芜是纪晏霄的人。</p>

今日之事不过是碰巧，若庭芜是得了纪晏霄的令才有了这一出，那么实在过于愚蠢。</p>

不过也侧面说明是他自己的意思。</p>

姜藏月拿出往日的荷包，在庭芜瞪圆了眼睛中，收摊清点银两往回走。</p>

少女青衣裙摆之下的血色已经干涸，褐色血渍绽开的红梅也多了几分枯败倾颓之感。</p>

庭芜在后面看着人，姜姑娘年龄分明和他差不多大，干什么要做这等高深莫测的表情，让他十分郁闷。</p>

进了宫门在宫道之上时，姜藏月凌冽平静的声音响起。</p>

“庭公子问我是不是知道谁要害我，这世上有一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p>

宫道廊檐下风声簌簌，她看着庭芜的眼睛。</p>

“这么说姜姑娘是真的知道？”庭芜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还是问了这么一句。</p>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p>

“人死了真相也不会被掩埋。”</p>

闻言，庭芜猜了个大概，兴许是安嫔的人。</p>

他暗思：廷尉府安永丰本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安嫔和三皇子又能好到哪里去，说不准是记恨上了姜姑娘，这才翻脸不认人，想着悬赏杀手将姜姑娘给咔嚓了，没曾想折了夫人又折兵，还不知道怎么回事。</p>

“姜姑娘打算如何做？”须臾，庭芜又问。</p>

姜藏月忽然笑了，眉眼若鹤雾蒙蒙的春日。</p>

“庭公子这是在替你主子打听我的事？”</p>

她启唇：“难不成你没听说过好奇心害死猫？”</p>

*</p>

暗柳萧萧，飞星冉冉，万点水萤秋草中。</p>

大皇子府邸灯火映竹。</p>

纪烨煜目光含笑落在纪晏霄身上道：“晏霄当真是一个好的谋士，你若诚心为本皇子做事，本皇子也绝计是不会亏待你的。”</p>

近来户部的事情很多，又因为慧妃命案被牵连其中，那都察院御史更是成日在户部打转，难免人心惶惶。</p>

便是不说旁的，二皇子因为汴京巡防之事处理得不错，如今也正式进入朝堂中，好在刚踏入朝堂他笼络臣子也不会这么快。</p>

眼下要紧的是另外一事。</p>

纪晏霄不紧不慢与纪烨煜对弈，终是又落下一枚黑子。</p>

夹着黑子的手若白玉一般，清透如水，纯净无暇，无名指上套着一枚玉戒。</p>

“殿下想问的可是近日修筑河堤的提议？”</p>

纪烨煜笑道：“知我者晏霄也。”</p>

纪晏霄又落下一枚黑子。</p>

须臾间，他温润开口：“汴京及州城河堤修筑为四处。”</p>

“那么这件事依你看派谁最合适？”</p>

纪晏霄唇畔含笑。</p>

这件事自然交给谁都不合适，修筑河堤历来其中的水就深，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p>

纪烨煜见他没说话，问：“可是没有合适的人选？”</p>

纪晏霄笑了：“自然是有合适的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p>

“你说的是本皇子？”纪烨煜顿了顿：“可监管修筑堤坝并非小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