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来我的温柔宇宙（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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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西音干呕止不住，胃部痉挛, 抽的她小腹也跟着跳。</p>

腹部升起的异样感瞬间拉回她的理智, 她有意识的双手搭在上面, 然后强迫自己平复下来。所有人都吓住了, 周启深刚想把她打横抱起, 赵西音推开他的手，自己撑着膝盖站了起来。</p>

从头至尾, 赵西音都没再说一句话。垂着头，安安静静站在原地。</p>

在场都是有眼力劲儿的人，面面相觑。老程打破僵局，“吃得也差不多了，走吧，早点回家。”</p>

周启深开车，赵西音坐副驾, 回梵悦的全程，都是扭头看窗外。</p>

四月的北京之夜, 暖意已尤为明显，车窗滑下半边, 车内循环着自然风，静得只剩呼呼风声。到家后, 赵西音沉默换鞋, 沉默地走去厨房喝水，玻璃杯满得已经溢水而出，她浑不自知。</p>

周启深按了停止键, 轻轻去拉她的手，“小西。”</p>

赵西音没挣，任他握了一会后，还是把手抽了出来。</p>

一晚上，她都是这样的状态。</p>

该做的事一样没少，洗澡，看手机，连开着电视机只听声音这个习惯，都如常照做。周启深数次想跟她说话，都被她置若罔闻的态度给逼了回去。</p>

只得作罢。</p>

等他洗完澡出来，电视关了，卧室的灯暗了，赵西音应该是睡着了。</p>

季节一回暖，连窗外的城市霓虹都变得亮堂许多。</p>

周启深双手撑在窗棂两边，静静看了会窗外夜色。</p>

是做错了吗？</p>

或许感情里，善意的谎言亦不可缺。</p>

周启深微微侧头，余光感受到主卧的漆黑。好似心也跟着一块暗下去，既无力，也心疼。</p>

他在过年之前就做过一次检查，那时医生建议，如有不适再复查。想不到临近过年时，他的头疼病症开始成倍加重。从西安回来后，医生就建议他直接手术了。</p>

周启深看得出来，赵西音一片赤诚之心，是很想很想复婚的。</p>

他不是没想过，再拖一拖，拖到做完手术，确认无误之后，就一辈子不放她走了。可每一次对上赵西音期盼的眼神，他都觉得罪该万死，再多让她等一秒都于心不忍。</p>

复婚吧！</p>

他想。</p>

那份搭上身家性命的婚前协议，是他能给的最大诚意。</p>

如果出事，至少赵西音还有路可退。</p>

视线可及的新央视大楼，楼面的led光影效果迅速切换，从暗紫骤变明黄，亮光刺目、扎眼。周启深被晃得短暂晕眩，这一瞬的失衡，他脑子里陡然冒出了后悔——</p>

自己是不是太自私，她本该无辜，如今却要被迫背负这么多压力和桎梏。</p>

一支烟的时间。</p>

周启深的头疼症状从昨夜起就没歇停过，这一刻已到极限。估摸赵西音已经熟睡，他悄然进去卧室，只开了一盏亮度极低的夜灯。</p>

灯光的颜色像旧时的红烛，毛茸茸地映在淡灰色的墙壁上。周启深从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两瓶止疼的，旋开盖刚要倒。就听赵西音的声音幽幽响起：“会死吗？”</p>

周启深手一颤。</p>

她重复，“会死吗？”</p>

这语气太过平静，像暴雪前压低的天空，只等一道西风就能撕开雪眼。</p>

周启深回头一看，才发现赵西音已经泪流满面。</p>

“小西。”他心狠狠揪起来，还要被左右拧转，多了几分不知所措。他慌忙爬上床，小心翼翼地把人搂在怀里，跟哄孩子似的一遍一遍解释：“医生说大概率只是良性的，而且很小，发现得也很及时。这种很多人都会有，有的疏于体检，熬着熬着也没事，就是头疼时难受得厉害。”</p>

周启深一本正经说：“我是痛觉比一般人敏感，要换做别的人，十有**都不会当回事。”</p>

半真半假，哄她开心的成分更多。赵西音揪紧他的衣领，呜呜咽咽的哭声忍了一晚上，终于崩溃倾泻了。</p>

“你个骗子，你个骗子。”她语不成调地低骂，带着哭腔，带着委屈，“你为什么要瞒我这么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非要自己一个人扛。你以为你是英雄吗，你个臭狗熊，周启深你王八蛋，你不是人。”</p>

周启深还给听笑了，饶有闲心地取乐，“一会儿狗熊一会儿乌龟一会儿人的，我到底是什么物种来着？”</p>

赵西音哭声更大了，握着拳头打他肩膀，“我，我，”情急之下，她连自己都骂，“我就是个傻逼。”</p>

“我去，”周启深真不乐意了，把人又抱又亲的，“不许骂自己，你要不乐意，骂我猪狗不如都行。”</p>

她呜咽，“不用骂，你就是！”</p>

“行了，最后一晚，明儿我就得去医院。让我看着老婆漂漂亮亮的样子。”周启深哄她，拍拍她的背。</p>

“什么最后一晚！”赵西音气死了，“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p>

“好好好。”周启深假装打了自己一巴掌，“让你惹老婆担心。”</p>

赵西音到底舍不得，抓住他的手，然后盖在了自己脸上。哭声渐息，逐渐安静。赵西音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半晌，周启深感受到指缝间的流淌的热潮。像烧红的铁，在他心口烙印。</p>

这是赵西音今晚最后一次哭泣，之后，她恢复如常，顶着红透的眼睛帮周启深收拾东西。</p>

衣服，裤子，剃须刀，护肤品，事无巨细，妥妥帖帖，</p>

“明天你先去，我自己开车过来，家里你不用管，公司有徐哥。你别心存侥幸，顶多给你撑七天，不，五天。”赵西音哑声，但语气仍十分严肃，“周启深我告诉你，你天生就是劳碌命，必须给我日夜不停转动，我不许你躺太久，不许你睡懒觉，不许你在那破手术台上闭眼偷懒。”</p>

赵西音吸了吸鼻子，收拾的动作不停，“不信你试试，超过五天没好起来，公司就拿去分了，老婆也不是你的了。”</p>

周启深半躺在床上，靠着床头休息。一听就笑了，“公司不要无所谓，老婆必须是我的。”</p>

“你以为你是书里的霸道总裁？”赵西音气他，“世上哪有那么多痴心人，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要残了，我保准拿着你的钱去外面找小白脸小鲜肉，个个比你年轻，夜夜歌舞升平。”</p>

说着说着，她鼻音愈发加重，瓮声瓮气地威胁：“不信你试试。”</p>

周启深的头疼好似缓解了大半，嘴角微扬，眼角上翘，纹路浅浅三道徒添性感。他什么都没说，看着赵西音忙碌的身影，眼里竟涌出微微湿意。</p>

这一晚，周启深是抱着赵西音睡的。</p>

赵西音背对他，身体像放松的弓。男人的胸膛炽热，心跳平键、有力。</p>

他们之后没有任何对话，彼此的呼吸是唯一的交流。</p>

周启深头疼时好时坏，浮浮沉沉，最后竟一觉好眠。他睡着的时候，没有察觉。赵西音闭着眼，挪动他环搭在自己胸前的手，慢慢的移至小腹。</p>

她向前动了动，让腹部与周启深的掌心贴合更紧。</p>

夜深，人静。</p>

最后的最后，心跳合一。</p>

次日上午，周启深入院进行手术前的准备流程。</p>

顾和平和老程来了，徐秘书西装革履，仍是一副精英秘书该有的形象。他拿着文件逐一汇报，压根没把周启深当病人。护士正在抽血，两针没扎准，抽得周启深心烦意燥，没好气地对徐锦说：“你就不能自己拿主意？”</p>

徐锦合上文件，“在其位，谋其事，周总，这是您的职责。”</p>

周启深气笑了，“我下午就要上手术台的人。”</p>

徐锦：“在我这里，你什么都不是，永远是公司的掌舵者，是我的直属领导。”</p>

周启深有几秒沉默，最后大手一挥，“不想看见你，头疼。”</p>

徐锦从病房出来，迎面碰见赵西音。</p>

她应是站了很久，但没进去，徐锦明白了，客气问：“小西，有事你尽管跟我说。”</p>

赵西音笑了下，“徐哥，借一步说话。”</p>

早晨还是灰蒙蒙的阴天，到这时，太阳竟悄然露了脸，微弱的阳光照在地上，被风吹动的枝叶影子轻轻摇曳。</p>

赵西音和徐锦并排走在住院部的花园里。</p>

“徐哥，我想要句实话。”赵西音开门见山，问：“周启深是不是瞒着我病情？”</p>

徐秘书否认，“没有。”</p>

赵西音很平静，也显然不相信，“其实是肿瘤，是癌症，对不对？”</p>

徐秘书：“……？”</p>

她深吸一口气，“你不用顾虑我的感受，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也不用顾忌周启深，他已经是个有今天没明天的人了，不会拿你怎么样。你放心说，尽管说。”</p>

徐秘书额头冒汗，“不不不，小西，周总真的没瞒你，小手术而已，之前的各种检查已经筛查过了，不是癌症也不是肿瘤。”</p>

赵西音将信将疑，“真的？”</p>

徐秘书恨不得把头点断，“千真万确。”</p>

赵西音默然许久，低着头，若有所思。</p>

徐秘书笑了笑，宽声安慰，“小西，你和周总这么些年，应该是了解他的。周总是很坚强的人，喜欢主动进攻，也擅长硬扛，但绝不屑于欺骗。和他共事近十年，他是我见过的，最有执行力的男人。唯一的弱点，可能就是一切与你有关的事了。小西，请你相信周总，如果他真是得了不治之症，一定也会积极治疗，不会放弃任何希望。”</p>

赵西音莞尔一笑，点了点头，“谢谢。”</p>

徐锦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告诉她，“小西，有个东西你看看。”</p>

徐秘书小跑着走了，示意她等一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