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黄泥山头的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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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口，他们撞见了日军的哨兵。</p>

这哨兵本来不想为难他们，但想想这深更半夜的赶路，有些蹊跷，便拦住他们询问。</p>

老汪有经验，说自己是村里的猎户，刚从山上狩猎回来，黑灯瞎火的，不小心扭了脚，想去庙下村的老秦家探亲。</p>

秦家是老汪老婆的姐姐家。两家人好久不见，正想借机去叙一叙。</p>

而且，秦家对门的张郎中，是远近闻名的骨伤医师。</p>

其实，老汪说了这么多，日本哨兵并不能听懂。老猎户于是抬起脚让哨兵看了看，脸上还做出痛苦的表情，表示自己没有说假话。</p>

哨兵想，这大冷的天，公鸡还才叫了头遍，要没有急事，谁不喜欢在热被窝里躺着，来这黑夜中走路干什么？再看到老汪一副焦急的模样，于是也没检查老猎人的脚，大手一挥就放行了。</p>

小姑娘菊花却站住不走了。为何？只为她认出这哨兵正是昨天给她吃锅巴的士兵。她哥叫了她两声，让她快走，她却朝哨兵跑过去。</p>

哨兵这时也认出了菊花小姑娘，冲着她笑笑，然后从口袋里摸出几颗水果糖递给她。菊花着急地向南边的山上指了指，说：“快走，有部队来，可能是来打你们的。”</p>

哨兵听不懂中国话，自然也不明白她的意思。菊花又指了指山上，然后转过身，用右手食指弯了几下比作扣扳机的动作，左手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转身做了个跑步的动作，意思是让他快跑。</p>

看着菊花眼中焦急的眼神，哨兵一下反应过来，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看着菊花，用右手拎了拎手中的枪，再用左手指了指山上，意思是问她是不是有部队从那边山上过来了？</p>

菊花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急急忙忙地去追赶家人。</p>

哨兵立刻举起枪来，对天开了一枪。只听“啪嘎”一声，尖利的枪声划破了山村的寂静，在山谷中回响。</p>

鸣枪示警之后，哨兵朝着村里的队部方向撒开了双腿。</p>

正是这一声枪响，为日军赢得了宝贵的时间。</p>

他们迅速集合部队，分配战斗任务，并火速抢占作为村里制高点的黄泥山，架好机枪与迫击炮。</p>

香草墩的日军也迅速抢占平山，确保了黄泥山头侧翼的安全。六宅坎头的日军则严密把守渡口，同时积极策应香草墩的日军。</p>

国军则从南边的猎坞、天竺山、锦明山一带，向北推进。</p>

两军迅速交起火来。</p>

其实，昨天日军到达黄泥山头后，之前在乌龟潭山坡上杀狗的伍长与兵士，一直没有归队。藤井本想派人前往搜寻，但想想路程不远，两人又富有作战经验，谅也不会出什么差错。</p>

他想，三年前，在南京，一名荷枪实弹的皇军士兵就可以管理几百名国军战俘。如今在这乡野之地，对付一些目不识丁的村民，自然更不在话下。</p>

当兵苦啊，一路风尘仆仆，又远离家人。就权当放他们个假吧，美味娇娘，尽可野一野，享受一番，哈哈，哪怕半夜里回来，也不晚。这样一想，藤井就把这事给忘了。</p>

凌晨起来小解，藤井问门外的勤务兵，那伍长和兵士回来没有？</p>

勤务兵说，没有。</p>

他骂了声“八嘎牙噜”（日语，“混蛋、蠢货”之意），刚想派人前往接应，却听到了报警的枪声，然后见到了惊惶来报的哨兵。</p>

藤井听了汇报，脸都变了色，马上下令部队紧急应战。他虽然对中国军队不以为然，但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还是有些发怵，故而不敢轻敌。</p>

他想，一定是昨天下午部下在溪边山坡上打狗的两声枪响，惊动了支那军队。</p>

只要是有经验的老战士，日军“三八大盖”的枪声，一听就能分辨出来。</p>

看来自己还是太骄傲太大意了。</p>

再说，昨天两名手下夜不归宿，定有原因，怎么还可以如此坦然？</p>

这时的藤井才有些自责，但觉得为时已晚，当务之急是迅速组织部队进行抵抗。</p>

藤井刚下达战斗命令，枪声就密集地响起。好在他的部下平日里训练有素，枪法准，火力又猛，在抢占几处小山岗之后，很快稳住了局面，战斗进入拉锯状态。</p>

无奈驰援的支那军队越来越多，藤井只能向战区总部呼救，于是三架日机抵近战场上空，开始投弹。</p>

国军一边对空射击，一边迅速冲入敌阵，双方混在一起肉搏，让飞机无法投弹。</p>

当一架日机被打下后，其余两只仓皇遁去。</p>

失去空中支援的日军，火力大减，又不知支那军的人数，所以藤井不敢恋战，指挥手下进行突围。</p>

他们原想从六宅坎头沿壶溪南进，但一看地图，前面是“苍州”，再往前还有个“古城”，城池如此密布，必是一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恐有军队驻扎，便决定向东面山区突围。</p>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在机枪和迫击炮的掩护下，蹿过壶溪，翻过梧岭，往东侵入常绿地界。但等藤井也想往东过溪时，两侧山上的枪弹封锁了溪面，于是只能往国军力量较少的西南方向突围。</p>

随着枪声、喊杀声的平息，几个小时的围猎和狼奔豕突均告平息。</p>

山野重新安静下来，不知哪里来的十几只白鹭，再次翩然从山上的树林向水田飞来……</p>

对于日军在黄泥山头一战中的失利，旧檀有《惜征人》诗相咏：</p>

恶犬岂能吞大象？</p>

蚍蜉撼树从来难。</p>

黄泉路上愁云密，</p>

奈何桥头水泼天。</p>

而对于菊花小姑娘吃了锅巴以后的善良回报，旧檀作《雏菊》诗相赞：</p>

揭块锅巴还锅盖，</p>

寻常小物也带情。</p>

一心换取一心报，</p>

豆蔻年华最天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