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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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述挨个检查，没有发现异常。</p>

她关上橱柜的门，然后转向这间房里的其他地方，除了床和这个黑色柜子，只剩下一个黑色的书桌，靠窗很近，如果坐在桌前，正好能从楼下看到窗户里有个人影。</p>

罗述拉开窗帘往下看，从这个方向只能看到楼下那几棵树茂盛的树冠，想看到树底下的人还是有难度的。</p>

她又将目光转向桌面，那上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张废纸、一颗橡皮屑都没有，桌面延伸出去的部分做成了两层书架，第一层放的是各种各样的课外书，文理皆有，包罗万象，第二层就是学习资料、教辅书、试题集，一米的宽度塞得满满当当。</p>

她从中抽了一本出来，大致翻了一下，这本试题集已经全部做完，且做题习惯和当初他们拿到那本五三一模一样，字迹工整、思路清晰、过程完整。</p>

罗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这里目测有二三十本习题册，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做完的，就无法想象这背后需要付出的时间和精力。</p>

“我好像有些理解李雾为什么想杀人了。”晏筝低声说道。</p>

是啊，李雾的目标太清晰了，他只是想考第一，他只是想被人关注，这本没什么错，更何况他也不是想不劳而获，他勤勤恳恳为此付出了难以计数的努力，最终不仅没有如愿，甚至还产生了这么大的落差——哪怕是正常人都未必能消化得了因此产生的负面情绪。</p>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罗述想。</p>

她看着这满桌的书籍，如果有什么东西上写着他们要找的东西，应该不会放在第二层，至于第一层——</p>

“李先生，李雾这些课外书，是你买给他的？”罗述问李利臣。</p>

“有我给他买的，有他妈妈给他买的，也有他自己买的。”李利臣说。</p>

“哪些是他自己买的？”</p>

李利臣几步走过来，看了一眼书架上的书，从中抽出来两本，递给罗述：“就这两本。”</p>

罗述看了看，一本《荷尔德林诗集》，一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p>

看到“荷尔德林”这个名字的时候，罗述抬头和晏筝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句话——在危险的地方，也生长着拯救的力量。她打开书的目录，找到《帕特莫斯》在哪一页，然后翻过去，果不其然，在那一页里，那句话被标了出来。</p>

她又问李利臣：“这本书是李雾什么时候买的？”</p>

李利臣看着书名回想半天，才道：“记不太清了，应该有好几年了，他没有零花钱，买书要跟我报备，上高中之后就没有买过书了，这都是初中时买的，三四年前。”</p>

罗述把这本书彻彻底底检查了一遍，封面、内页、扉页、封底、腰封，没有一处被落下，但没有找到什么不对的地方。</p>

她又同样检查了另外一本，也是一样的结果。</p>

李利臣看着他们的动作，还不清楚他们在找什么。</p>

“警察同志，李雾他真的和邪教组织有牵扯吗？”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是有确凿证据了吗？”</p>

“是。”罗述直截了当地回答他，“我们来之前，他刚刚亲口承认。”</p>

“可、”李利臣的眉心挤出一个显眼的“川”字，“可是，为什么啊？他好好一个孩子，每天就是上学，他的同学朋友我跟他妈妈都门儿清，怎么会跟邪教组织扯上关系呢？”</p>

“这个问题我上午就回答过你，你应该去问他本人，我们也无法给出答案。”罗述道。</p>

李利臣双唇颤抖，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或许你说得对，我从来都不了解他。”</p>

“你上午说得那些话我回去想了想，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从小到大，他的所有决策都是我替他做的，我和他妈妈把他的人生安排好，以为这样他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可是我们这样也只是希望能养出一个争气的儿子，不想我和他妈一样，这辈子都不争气。”</p>

“你看，你还是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开脱。”罗述张了张嘴，“李先生，什么叫争气，一定要是考很高的分数吗？一定要是面面俱到吗？”</p>

李利臣看着她，说不出话来。</p>

“我读警校的时候，参加过一个全国警校生的格斗比赛，不过很遗憾最后没有拿到名次。”罗述道，“我至今记得，那次比赛的冠军，从警校毕业后没有当上警察，因为他文化课怎么也学不会，反复挂科。格斗比赛能拿冠军，不仅是因为他努力训练，更重要的是他有天赋。”</p>

她顿了顿，继续讲：“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个天赋有多可怕，举个例子，他在十四岁的时候，就能够参加成人组的格斗比赛，并且能拿到名次——一个人的力量上限是天生的，后天训练的只是格斗技巧和反应速度。他一只手的力量可以抵挡别人的两只手，普通人想战胜他基本就是天方夜谭。</p>

“但他除了格斗以外，其他方面也不过泯然众人，甚至可以说垫底。</p>

“你能说他站在领奖台上的那一刻不是荣耀吗？没有争气吗？”</p>

李利臣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他低头盯着地板，良久才道：“我知道了，警察同志。”</p>

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我还想问一下，李雾那个什么障碍……是怎么回事？能治好吗？”</p>

“表演型人格障碍。”罗述说出全称，“这是心理学上常见的一种人格障碍，常见于后天成长环境影响形成。主要表现为情绪化、自我中心、渴望关注，说实话，李雾有这个病，和你们也脱不开关系。后期应该会安排专业的心理医生协助治疗，不过现在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能不能治好都是未知数。”</p>

“李先生，”她说完这些，又看向李利臣，“李雾的朋友，你都认识吗？”</p>

“我都知道。”李利臣点头。</p>

“那你给我列一份名单吧。”罗述说，“把所有和他有联系的人，无论年龄、性别、背景，都写出来，有联系方式的话更好。”</p>

李利臣思索了一下，应了下来。</p>

罗述正欲再说什么，突然听见门铃响起。</p>

李利臣愣了愣，说：“我去看看。”</p>

罗述跟出去几步，往门的方向看。李利臣把门打开，一个快递员站在门口。</p>

“你好，李雾同学的录取通知书，麻烦签收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