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第20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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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煜起身，满座文武官员跟着站起来。</p>

“朕恭贺掌印，恭贺小姨母。”</p>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陛下发话，他们只好将疑惑咽下去。</p>

裴徊光与沈茴谢恩，一同走到红绸尽头，将要迈进门槛，裴徊光侧首，并不压低声线地开口：“蔻蔻，当心门槛。”</p>

裴徊光的话清晰地传进朝臣的耳中，有人不由嘴角抽了抽。</p>

虽说女子闺名当避讳，可是朝中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太后闺名的啊！</p>

裴徊光与沈茴走进堂厅行礼。</p>

“一拜天地——”</p>

两人转身，面朝门外湛蓝的天野。</p>

“二拜高堂——”</p>

两人再转过来，跪拜阿姆与哑叔。哑叔傻呵呵地笑着，阿姆却眼圈红红的。她已知晓裴徊光就是她的小珖，也知道了她的小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心疼之后，她又感恩——活着就好。</p>

“夫妻交拜——”</p>

两人对视一眼，伏身交拜。沈茴小心翼翼地收了收红绳略抬手腕，不让两人之间的红绳贴地。</p>

裴徊光抬抬眼，瞥见沈茴小心翼翼翘起的手腕，慢慢扬唇。</p>

她这样珍重又欢喜，真好。</p>

·</p>

裴徊光的洞房可没人敢闹。</p>

那么多身份不凡的来宾坐在席间，裴徊光甚至连敬酒都懒得搭理他们。他将沈茴的手攥在掌中，连着被她紧紧攥了一路的红绳一并握在掌中。</p>

喜娘说了好些喜词，然后将两把用红绸系在一起的喜剪分别递给两位新人。</p>

给裴徊光当喜娘怕不怕？那当然是怕啊！可是多年经验，已让喜娘练就了这般本能的讨喜的嘴和讨喜的笑。她刚将喜剪递给两人，裴徊光的目光落过来，她的脸皮抽了抽。</p>

“出去。”裴徊光说。</p>

喜娘赶忙应了一声，一边笑着说吉利话一边往外走，她关门的那一刻，还望着坐在床榻上的一对新人笑。只是房门一关，她脸上的笑立刻散了，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p>

不行，身为喜娘今天必须笑！她很快又扬起一张喜庆的笑脸，挺胸抬头地往外走。</p>

喜房内，只裴徊光与沈茴两个人。</p>

两个人握着喜剪，剪下一缕对方的发。</p>

沈茴拿出早就准备的大红百结绳，将两个人的发一圈圈缠住，紧密裹缠，不分你我，再打一个死结。</p>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p>

裴徊光拿出亲手雕的红玉盒，将两个人的结发放进盒中。再解开两个人腕上绑了一路的红绳，一并放进去。</p>

沈茴将红玉盒盖上，小心落了锁。</p>

钥匙在裴徊光掌中，他指腹用力碾过，钥匙化为了灰烬。</p>

这红玉喜盒再也打不开。</p>

沈茴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抬起眼睛望着裴徊光，说：“说点什么吧？”</p>

裴徊光“嗯”了一声，道：“还要喝交杯酒。”</p>

“对对对。”沈茴瞬间有点懊恼，“我怎么把这给忘了……”</p>

裴徊光侧身，端起床头几上两个红玉杯，递给沈茴一杯。两个人勾过手腕，凝望着对方的眼眸饮下合欢酒。</p>

不知道杯子里是什么酒，两个人只尝出了甜。</p>

然后呢？</p>

沈茴拼命想着可落下哪一步，她想来想去没有头绪，小声说：“好安静。”</p>

于是，裴徊光出去了一趟。</p>

满朝文武来参宴，那么多人，却并没有多热闹。一个个臣子或满脸狐疑，或三三两两小声议论，直到裴徊光重新走出去。</p>

“咱家今日大婚，各位大臣应当拿出参加喜宴的态度来。”裴徊光脸上挂着脸，语气也轻缓。</p>

可因为是裴徊光，他说的话，旁人免不得谨慎。</p>

片刻后，席间接连出现一道道恭贺声。</p>

裴徊光满意地颔首，慢悠悠地说：“如李大人这般笑着，才是来参加婚宴的样子。”</p>

席间继续响起一道又一道的恭贺，与此同时还有欢笑声，仿佛这些人真的只是来参加一场寻常的婚礼。</p>

片刻后，喜房里的沈茴隐约听见了外面的道喜笑闹声，猜到裴徊光又吓唬人了，她忍不住翘起了唇角。</p>

裴徊光重新走进来，在沈茴面前俯下身来，捏住沈茴的下巴抬起沈茴的脸，望着她的眼睛说：“听见了吗？他们都在祝我们白头偕老。”</p>

沈茴弯着眼睛说：“我还听见了恩爱厮守、蜜里调油……”</p>

她抿唇笑。</p>

裴徊光将轻吻落在沈茴翘起的唇角，去细细感受这一刻她的欢喜。</p>

她欢喜，他便欢喜。</p>

两个人早已十分熟悉，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亲密事已做过多少次，可今日是两人的大婚夜，交欢便有了另外一种郑重的意义。</p>

两个人将每一个步骤都进行地认认真真，甚至虔诚。</p>

大红的床褥凌乱，喜服交叠相覆落在地面。</p>

颈上黑玉戒与骨坠反反复复相碰，红色的系绳勾缠。</p>

·</p>

沈明玉喜欢热闹，也来了裴府。她虽是女儿身，却和男子们相交甚好，尤其是朝中的年轻武将。她与几位年轻的武将坐在一桌喝酒，烈酒入喉，让她明艳的脸上再添一抹亮色。</p>

有人偷偷嘀咕——沈家女儿个个都长了张漂亮脸蛋。</p>

沈明玉心里想着祖父和祖母在家中说不定心酸舍不得，宴席还没结束，起身离席归家。</p>

坐在角落里的聆疾犹豫了一下，跟上去。</p>

沈明玉虽饮了酒，可并没有醉，她从不允许自己醉酒。她觉察出来有人跟踪自己，走到僻静处才停下来。她转身，抱着胳膊冷眼等着，直到看见聆疾走近，她有点意外。</p>

这几年战事不断，禁军中人也有上过战场，包括聆疾。</p>

这五年，沈明玉与聆疾私下没什么接触，可没少一起并肩作战，死生与共。</p>

“你在跟着我？”沈明玉将抱着的胳膊放下来，站直身体，稍微有点淑女的模样。</p>

聆疾点头。他朝沈明玉走来，停在她身前三五步的距离，望着她开口：“你是不是喜欢我？”</p>

沈明玉愣了。</p>

“哈。”沈明玉笑，“指挥使这话太狂妄自大了吧？”</p>

聆疾皱了下眉，沉默一息，才再度开口：“你若说是，我才好去沈家提亲。”</p>

沈明玉心想自己脸上发热一定是因为喝了那么多酒。她别开眼，顺便踢开脚边的一块小石子儿。</p>

聆疾等了一会儿，再问一遍：“喜欢吗？”</p>

沈明玉古怪地看着他。</p>

“许久前便想问你。一是你年纪还小，二是战事未歇不敢成家。”</p>

“我都十七了……”沈明玉小声嘟囔了一句。</p>

“嗯。”聆疾点头，“刚十七没多久。”</p>

沈明玉将脚边的一块石子儿朝聆疾踢过去，他也不躲。看着石子儿准确落在他靴子上，她才问：“什么时候提亲？”</p>

“聘礼早已备好。随时都可以。”</p>

“那就现在。”沈明玉朝聆疾走过去，拉聆疾的手。</p>

聆疾望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急说：“那我先回去取聘礼。”</p>

“明天补也成的！”沈明玉拉着聆疾往家走，“他们整日明示暗示，你可总算来救我了！”</p>

她的声音里带着笑。</p>

·</p>

眨眼又过去五年，属于三个女子的十年之约到了。</p>

盛和十年，为皇帝举办的生辰宴上，安煜十五年来第一次着红妆，震惊朝野。</p>

朝臣们嘈杂议论，仪态尽失。可他们很快发现武将沈霆、周显道、周显知，文臣左右丞，甚至连司礼监掌印裴徊光都神情淡然，仿若早已知晓。</p>

定局已成。</p>

沈茴为安煜亲自挽发落笄。</p>

安煜垂目望着腕上的那粒菩提珠。十年为帝，让她早就成了合格的帝王。她已查到这粒菩提珠的由来。</p>

她抬起眼，望着温柔为她插上步摇的沈茴，轻声唤：“母后。”</p>

沈茴弯唇对她笑，说：“煜儿真好看。”</p>

安煜这一生没有得到亲生父母的疼爱，难过之后释然。她明白人生有得失，即使没有父母疼爱，亦会在旁处有所得。她在国中各地办了许多善堂，收留被抛弃的孩童，不仅管温饱，亦让他们读书学本事。愿这些孩子日后能为国效劳，更能找到自我，有所得。</p>

“好啦。”沈茴说。</p>

安煜站起身，睥睨下方跪拜的朝臣，不作任何解释，威严开口：“众爱卿平身——”</p>

华丽的明黄襦装上，绣着张牙舞爪的盘龙。</p>

苏为昱望着尊威的女帝，勾起唇角，饶有趣味地自语：“唔，这样更有趣了呢。”</p>

他换上乖顺表情，朝万人跪拜的女帝走去。</p>

从此，安煜换上绣龙女儿装，为女帝。</p>

反对？</p>

谁人可反？</p>

从帝十年，论政绩，匪寇反贼尽消，就连番邦亦再次温顺如羔羊。论权利，兵权在握，权臣拜跪。论民心，设善堂、医堂、建桥修路，大减税责，民不聊生已成过往。</p>

一切正如沈茴十五岁时天真的畅想——</p>

“我们要做出一番政绩来，让这满目疮痍的山河恢复原本繁华昌盛的模样。届时，再昭告天下，为子民带来这一切安康喜乐的帝王，是女皇帝。”</p>

梦想与痴想往往一步之遥。即使如痴想的梦想遥远得仿若天方夜谭引人发笑，可只要有，并为之努力，就有实现的可能性。</p>

·</p>

不久后，茴不再同去上朝。可是沈茴并不清闲。安煜信任她，她也想为盛世努力终生。人人都知道，安煜称帝这十年绝大部分的功绩都是来自沈茴的决断。</p>

沈茴处理完学堂的事情，换上常服与裴徊光出宫。</p>

人们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携手的两人身上。沈茴用沈家四姑娘的身份大大方方地抛头露面。至于有多少人信了她是太后孪生妹妹？</p>

这并不重要。</p>

裴徊光站在石拱桥上，望着河边热闹的市井。人人脸上带着喜色，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们更是无忧无虑。晚霞洒照，渡上温柔光影。</p>

裴徊光耐心地去看每一个人脸上的笑。</p>

也许沈茴是对的。这世间的善恶有时难分，绝大多数人的心底都存着善念。他感激夏盛心善救下阿姆，也开始幻想很多不知名的人偷偷救下卫氏人。说不定就有卫氏后人在远处那群欢笑的人群里。</p>

沈茴脚步轻快地跑来，她手里握着两串甜甜的糖葫芦，递了一支给裴徊光。两个人并肩站在桥上，吃着糖葫芦望着远处安乐的百姓。</p>

河面水波潋滟，映出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影子。</p>

沈茴偏过头望着裴徊光。</p>

沈元宏曾向沈茴感慨她改变了裴徊光。</p>

不是的。</p>

沈茴知道改变裴徊光的人从来不是她。而是这世间本就永存的善念。</p>

——善无疆，善意永不泯。</p>

夕阳彻底沉落后两个人去了寺中添香火。</p>

供香徐徐燃着，绵长的钟声远远传来，寺内一片宁和。</p>

裴徊光卑身立于慈悲的佛像前，缓诵忏经。</p>

旁人若知这邪魔人物竟会诵忏经，定要感叹他虔诚得像个笑话。</p>

沈茴走到他身旁，同他一起虔诚诵念。</p>

从一开始，裴徊光就不在乎自己罪恶深重不得好死，更不在乎自己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p>

可是余生这样短，不够与她厮守。</p>

他开始怕，怕地狱里没有她，怕没有来生与她相遇相守。</p>

他珍惜余生每一日，一日也不与她分开。</p>

·</p>

盛和二十九年，太后崩逝，举国哀恸。</p>

是夜，裴徊光开棺而入，将缱绻眷吻落在沈茴眉心。梵元鬼录第十一重，为自戕。自裴徊光选择修炼邪功时，已为自己布了结局——用自戕结束今生所犯之恶。只因沈茴的存在，鬼录十一重推迟至今。</p>

卫珖缓缓阖目紧拥沈茴在怀，至永恒。</p>

生同日，死同穴。</p>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感谢大家一路陪伴。</p>

结局章惯例求一波作者收藏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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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劳动最光荣，作者回村种荔枝了，过几天回来写番外！</p>

番外已定，不长。</p>

总觉得番外才是真正的结局[狗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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