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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胡骑仿佛是风暴大作、海浪滔天的大海,那杆又烂又旧的大纛就如海面上的一叶扁舟。每一次大浪袭来,扁舟都会被淹没,似是被拍进了海底。但眨眼后,又奇迹般的浮了出来
无论是南边的李亮、李睿,还是北边的达奚,张信义等,早已被李承志一往无前、誓死不悔的悲壮之举激的浑身战粟,热血狂涌。
单枪孤骑战千军,而且还是主动迎敌冲锋
史书中从未记载过这种典故,甚至是野史志异中都无类似的桥段。
便是霸王复生,也就如此了
五百余白甲营旧部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像疯了一样的催打着战马,生怕下一刻,那杆又破又旧的大旗就会淹没在胡军之中,再也无法挺立。
大帅,挺住啊
每个白甲兵都在心中呐喊,祈祷,身体烫的似是用烧开的油滚过,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里全透着冲天般的豪情:有幸遇此上官,此生无憾矣
“我儿就该顶天立地,气吞万里如虎”
李始贤突然就想了郭玉枝曾说过的一句话,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嘴里一遍一遍的骂着“逆子、蠢货、为何如此冲动”之类的话,但手中的刀背一记快似一记的抽在马股上,恨不得以身替之,将陷入敌阵中的李承志换成自己
慕容定看了看在阵中左突右冲,猛如虎狼的李承志,又看了看越奔越近,转眼即至的白骑,一时间万念俱寂。
来不及了
他很想杀了李承志为自己报仇,为慕容青孤报仇,但就是杀不了。
不是李承志有多神勇,而是数百胡骑就如此时的他,已是百念皆冷,心如死灰。
其中的大部甚至还不如他,心中已无半丝锐气,砍出的每一刀,刺出的每一枪,软的都像是布条
慕容定也深知,此时这些亲卫心中,对自己的恨意怕是早已超过了李承志,没有返身杀了自己以解心中怨气,已算是相当理智了。
一步错,步步错,是自己将他们带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也将自己逼入了死地
但就算是死地又能如何?
贪生怕死如慕容青孤,真到最后一刻时都敢独骑冲向火马阵,我慕容定身为吐谷浑的左谷蠡王,难道连这个逆子都不如?
无数的念头奔涌而至,慕容定心中纷乱如麻。
死就死吧伏连筹看在自己未苟活降敌,未丢他颜面的份上,至少会为自己留下一支血脉
“让开”
三两念之间,慕容定就有了决断,猛的大吼一声,骑枪直指李承志:“李氏小儿,老夫就是慕容定,你不是叫嚣要与我一战吗,来啊”
慕容定?
左谷蠡王慕容定?
冰冷的像是一头机器,满脑子只剩杀杀杀的李承志,突然就醒了过来。
这可是慕容定
他闪电般的一枪将一个胡兵抽飞,厉声喝道:“谁敢阻我?”
两人的举动出奇的一致,皆是发髭俱张,皆是奋力抽打刺杀着阻路的胡骑,仿佛即便有千山万水阻隔,也挡不住他们靠在一起的决心
李承志早就杀疯了,更是猛如天将,悍不可敌。一众胡骑早被杀的心惊胆寒。若不是心知逃回去也是一死,慕容定的亲卫早溃了。
但谁能料到,左汗王竟然也疯了,连自己人都杀?
至此,一众亲卫哪还有半分誊护之意,竟纷纷催着马让开了路。
瞬间,骑阵中间就空开了一条足长十数丈的通道,二人眼中再无其它,只有彼此,都如疯了一般的催着马,直朝对方冲去。
近了
更近了
只要杀了李承志,就是死也值了
慕容定心中生出一股战意,马槊笔直的朝李承志扎去。
李承志猛提左臂,方盾侧斜,想将慕容定的槊枪磕开。同时长槊高举,像一道闪电,直劈而下。
但谁能料到,到了立分生死的最后一刻,慕容定都还能使出虚招?
那长槊就如长了眼,猛的往里一斜。枪尖擦过钢盾冒出一串火星,又如毒蛇吐信,刺向李承志的胸口。
一刹那,李承志仿佛看到了自己被洞穿胸口,鲜血狂涌的画面。
便是刺不穿甲叶,也会被顶落马下,躲不过去了
身体的速度竟然超过了大脑的反应,李承志的双脚猛踩马蹬,硬生生的拔高了一截。又猛的往左一倒,身体竟然成了横向。
慕容定的槊枪错过了胸口,扎到了李承志的胁下。
两匹快马的对冲之力何其之大,桑拓木的枪杆当即就被顶成了两截。李承志的坐骑猛的一顿,硬生生的被顶的止住了冲势。
枪尾狠狠的顶在慕容定的腹甲上,身体猛的往后一倒,竟被顶飞了出去。
就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李承志的长槊快如闪电,变直劈为横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从慕容定的颈上一扫而过。
一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李承志甚至看到了那双眼中还残留着惊惧的目光。
两匹战马错肩之时,断腔中的鲜血才飚射出来,像是下起了漫天血雨,淋了李承志一头一脸。
但他眼睛都未眨一下,只是紧紧的盯着冲至顶点,又跌落下来的人头。
左手闪出般的一探,人头就到了李承志的手里,其上还戴着镶着宝石的兜鍪。
这就是慕容定?
哈哈赚翻了
就是死了也值了
心中突然一松,像是泄掉了最后一口气,身体猛的有了知觉,所有的毛孔当中好似都有烧红的钢针攒刺,感觉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
李承志眼前突然一黑,差点栽下马去。
即便要死,老子也要站着死
凭着脑中最后一丝意识,李承志双腿紧夹马腹,右手中的槊枪用力的扎向了地面。
马儿一声长嘶止住了蹄,当即停了下来。
李承志头往下一垂,再无任何意识
“左汗王死了”
“汗王被李承志斩了”
胡骑中响起震天般的嘶吼。
不知是不是被慕容定最后一刹那的壮烈所感染,竟有十数骑当即就围杀了上来,好像要为慕容定报仇。
“谁敢?”
奔至最前的张信义一声厉吼,振劈一扬,一杆标枪似是一道白练,疾射而出。
一时间标枪如雨,将冲向李承志的那十数骑尽皆顶落马下。
五百白骑像是从中斩了一刀,硬生生的从中裂开了一道缝隙,绕着李承志疾奔而过,又围成了一个圈,将他牢牢的护在了中间。
看着肃立不动李承志,张信义目眦欲裂,浑身狂颤。
眼中的泪水似是断了堤的洪水一般往外狂涌,想喊一声“大帅”,嗓子里却像是塞了一块布,半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李承志端坐马上,只是低着头,就像睡着了一样。
右手紧握长枪,枪攥直入地面,牢牢的支撑着他的身体。右臂下垂,手里还抓着慕容定的人头。
身上钉满了箭支,就像是一只刺猬。连人与马,就如同被洗出来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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