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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京皇库干净的都能跑老鼠了,何来的五十万金?
但西海却有,且不止五十万。如今已流通于世,再加上铜厂中还未锻轧成钱的铜锭,至少要翻四五倍,也就是两百万斤往上。
听着很多,但若细算,不过一千吨左右。堆在一起,差不多一百个立方,大致后世三十多个平方的客厅大小。
听到两百万这个数字,达奚大张着嘴,愣愣的看着李承志。
他发现除了骂娘,再委实无法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
这可是两百万斤,李承志捡了一座铜山不成?
城府深如张敬之,也已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何来如此之多,莫非你予河西寻到了大矿?”
“矿倒是寻到了一座,距此也不远,大致一百余里,不过并非大矿,而是小矿!”
“有多小?”达奚接口道。
李承志回忆了一下“也就两三千亩大小,深浅暂且不知!”
达奚嗤的一声“你当我与别驾不知一亩矿可出石绿(铜矿石,也指孔雀石)几何,千斤石绿又出铜几何?再者,你又可知从寻矿、开山、采挖、砸磨,到立炉、烧炼、直至出铜,需民壮几何,并费时之久?”
看达奚一脸“你莫将我当傻子糊弄”的表情,反倒让李承志惊讶不已“关中还曾炼出过铜?”
不然达奚如何能知道的这般清楚?
张敬之点了点头“正始元年(元恪的第二个年号,即504年),因朝廷缺钱,先帝下诏,令诸州郡寻矿、冶钱。
至永平元年(508年)止,历时四年,合关中五州,前后共征民夫十二万余,寻得大小铜矿近十万亩,采石逾百万万斤,但只得钱三千六百余万钱,合二十四万金……”
听到十二万余民壮、寻矿万亩、采石百万万斤、得铜二十四万这几条数据时,李承志脸上的神色古怪至极。
达奚不知,但他却极为清楚关中铜矿资源极为匮乏,不多的几处精矿都埋在深层,在南北朝时期而言,就算把全关中的上百万丁口全征来挖矿,也绝对挖不出来。
能靠人力挖的动,且能采的出的,皆为贫到不能再贫的贫矿,放在后世,不管谁开,都得把裤衩赔进去的那种。所以奚康生耗那么多人力,足费时四年,只出铜二十四万斤也就不足为奇了……
再说准确些,中国的铜矿分布相对集中,大都在西北和西南,如西藏、江西、云南、内蒙古、新疆、安徽、黑龙江、甘肃。
其中不但不包括关中。而且是凡元魏境内除了河西之外,就再无一处有浅层铜矿可供人力开采的州郡。
而恰恰好,河西予元魏而言已如鸡肋,完全处于放任自流的状态,不然也不至于那么缺铜……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李承志也懒得与达奚在这里抬杠。他稍一沉吟,指了指弱水河边的铜厂“我说再多,你也不会信,随我去看就是了……”
达奚将信将疑,夹着马腹“正合我意!”
离的不远,也就三四里,不足两刻,李承志便去而复返,又回了铜厂。
铜厂确实建的晚,是李承志到西海后才着手筹建,至今还不足半年。
但采矿却是从三年前就开始的。
也就是李承志假借往河西探路,在归途中救了高文君与魏瑜那一次。
他给李松指点了盐池、铁矿、煤矿、荧石矿、坩土山,自然也不会漏下铜矿。
就在荧石矿往东约九十里,距镇夷镇约一百七十里。共有两处,后世时一处叫大青山,属表是县,一处叫小青山,属临泽县。此时自然还是无名之地,李承志索性以此命名。
两处皆在地表浅层,不过储量不多,也就百万吨左右。好在都是精矿,李承志预计,只是这两座矿,可出铜至少在六七千吨,也就是一千余万斤。
两百万,才是个零头而已。
也是从三年前开始,李承志已然令李松挖采胆土(风化的铜矿石),运往镇夷了。待李承志来时,合黎山北的矿土真就堆的如山一般。
达奚又问道“既已寻到了矿,更挖出了胆土,为何不让李主事烧炼?”
这话问的有些诛心,李承志不好回答,只是默不作声。
李松早知就里,脸皮不自然的抽了抽,只是含糊道“当时西海之民还不足两万户,丁壮皆需用来垦田,委实无瑕他顾……”
一听就知李松没说实话。
方才已听李始良讲过一些,是以达奚与张敬之皆知如今的西海假冒胡商,与吐谷浑,乃至南梁的买卖做的风生水起。更知李承志予三年前在北镇设立了商栈,专为西海购粮。
所以只要炼出了铜,还怕买不来粮?
定是有什么缘由的,但见李承志也罢,李始良与李松也罢,皆是讳莫如深,他们怎好过问?
达奚只能耐着性子,随李承志进了铜厂。
一直往里走,直至一座土山之前,李承志才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场景,张敬之与达奚皆是惊奇不已,当即下马凑了过去。
再一细看,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从不都不知道,炼铜竟不用火,而是用水的?
莫说亲眼所见,便是听都未听过……
场地极大,足有三四十亩,中间堆积着矿土,土山一侧的高处还垒着一座大池,应是从弱水河中引来,其中灌满了水。
而后又有两条大渠自池边延伸而来,长各近有半里。沟壁与沟底皆铺着草席,底部又压着碎石一般的物事。
再往池边看,足围着近百民壮,有人开闸放水,还有人往池中移挖矿土。
而诡异的是,待水和着矿土流下之后,竟呈蓝绿色?
但越往后,水色便越淡,直至清澈透明……
看了一阵,达奚又扑楞着两只大眼珠子,死死的盯着渠底。
脚边的渠水已然极清,是以达奚看的极是分明从无到有,肉眼可见,渠底的那草席上竟多许多黄澄澄事物。
他猛俯下身,将草席扯起了一块,捡了几颗铜粒,想都没想就丢进了口中。
听他嚼的咯嘣有声,李承志只觉阵阵牙酸。
大哥,这可是铜,你就不怕崩掉大牙?
“噗”的一声,达奚吐掉嘴里的铜粒,木然道“真的是铜?”
“还有铁?”
张敬之也俯身一捞,从草席上捡起几块黄黑夹杂的碎渣。
达奚凑过来看了一眼,惊的舌头都似捋不直了“世间之奇,莫过于此,只是用水冲涮,就能予土中洗出金、铁?莫不是真如我方才所言,你寻到了一座金山?”
真要有这样的命,我还造什反,直接躺在金銮殿上等着做皇帝,岂不是更美?
“并非如此,而是胆土与胆石遇水便化,而后在胆水中置以铁屑,便能将铜换出……”
达奚猛吸一口凉气“点石成金?”
点个毛?
李承志哭笑不得“你何必一惊一乍?这皆是前人智慧,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达奚哪里会信,近乎失态一般,盯着李承志呲牙冷笑
“你莫以为我长的粗狂些,就以为我读书少,好瞒混。奚某好歹也是入过国子学的……
再者为从父之从事中郎近十载,无论军务、民政、百工皆有涉猎,长年累月下来,某便是比不得从父与张别驾渊博,但足以称的上驾轻就熟。你倒是予与讲讲,哪位前人提过,用水就能洗出铜?”
也不只是达奚,就连李始良、李松也是一脸新奇。也是因为李承志整日忙的晕头转向,根本没时间解释。
再者李承志做过的奇事又何止这一桩,一干亲信早就将他当做了神仙人物,莫说只是以水洗铜,便是真能点石成金,李松等人至多也就是佩服一番,而不似达奚这般惊的跟见了鬼一样。
张敬之则是在苦苦思索,眉头已皱成了“川”字。
李承志之渊博及涉猎之多,便是如崔光、刘芳、游肇之类的儒家名宿也赞不绝口,先帝元恪更是叹为观止。
是以他敢如此所言,定非胡言乱语。但为何自己忆遍前贤著作,也寻不到出处?
“外舅应是看过的!”
看他苦恼,李承志不急不徐的提醒道,“曾青得铁则化为铜……”
张敬之脱口而出“《淮南术》?”
李承志双手一击“然也!”
还真有?
达奚跟傻了一样。
而李松等人却是笑而不语,只因今日这一幕,他们不知已经历过多少次。
就如郎君开智之初,用烈酒、胡蒜救了胡保宗,便是出自后晋葛洪的《抱朴子金方》。
又如以冰筑城,抵御僧逆,则出自刘宋史家裴松之所著的《三国志注》。
还如献于先帝元恪的宿铁刀,并以生铁成钢之法,则出自如今依旧在世的南梁方士陶弘景的《集金丹黄白方》。
但东晋也罢,刘宋也罢,南梁也罢,为何就未研制出可救伤兵的药酒、可予冬时御敌筑城之法?
而如今的南梁,士卒依旧还穿的是软铁甲,用的是生铁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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