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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天泽轻轻提了下缰绳,摇摇头:“临安风物绝佳,自非扬州可比。不过,江南缙绅士族,比起咱们这扬州街上的路人,似乎要柔弱得多。”</p>
“说得好。”李尽忠赞许道:“在下曾随大人到过临安,繁华胜似天堂,可脂粉气太浓,与我等军旅之人的杀伐之气不合,喜欢不来。”</p>
“那姑丈怎么看的?”</p>
“大人吟了句诗——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p>
洪天泽随口轻声吟唱:“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唉,若是没有异族入寇,江南富庶,原本倒是有资格醉生梦死的。”</p>
李尽忠微微一愣,颇感意外。</p>
洪天泽接着往下说:“待我等将胡虏赶出中原,江南无忧,让文人骚客想醉的醉,想梦的梦,大家各自率性而为,岂不快哉。”</p>
李尽忠用马鞭朝街上人群一指,“驱逐胡虏,只能靠这些两淮壮士,江南的文弱书生是万万指望不上的。”</p>
“兄长如何看得出来,他们是两淮人士?”</p>
李尽忠不假思索给出答案:“天泽,你有所不知。你看那五个汉子,身量高手脚长大,绝非江左人士,又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显是逃过来的难民。最近几个月,我军与蒙古军在两淮前线几番征战,你来我往,城池反复易手,百姓不堪其扰,自然要逃的,是故只能是从那过来的。”</p>
洪天泽闻言顿时兴起,“我久居海外,对大宋风土人情知之甚少,兄长可否再教诲一二?”</p>
“教诲谈不上,权当玩耍吧。”</p>
李尽忠将马鞭指向刚刚擦肩而过的骑士:“这商人大腹便便,鲜衣怒马,自是江南来的富商。”</p>
马鞭又指向一位在羊肉摊前大口吃肉的肥壮大汉,“那人身高体壮,面孔黝黑,应是行走各地的行商,脚边乃是装铜钱的褡裢,应是从山东过来的,嘿嘿,江南的商贾大都用交子,不会带许多现银。”</p>
“山东不是蒙古地界吗?”</p>
“两国交兵,正好奇货可居,卖个高价,铤而走险才能一本万利。”</p>
“万一他是细作呢?”</p>
“我朝与蒙古疆界绵延几千里,防不胜防,双方互派细作乃是常事,不过,这些商贾之中大半是在大宋有亲眷的,不然,别说盗匪,便是官军都把他抢个精光。”</p>
洪天泽不禁愕然:“官军?”</p>
李尽忠微微侧身,稍稍压低声音:“朝廷的粮饷可不是月月都能足额、及时给到的,再者,我朝用兵,讲求多多益善,只要身强体壮,不管出身来历。”</p>
说到此处,李尽忠将声音恢复原状,笑道:“当然,我家大人治军甚严,军中又多两淮流民,不会做此等下作之事的。”</p>
洪天泽想了想,“为何两淮流民如此不同?”</p>
“两淮自高宗皇帝移驾临安之时便是边境,先是金朝后是蒙古,可谓饱经战乱,官军只能占据州县,乡野之间盗匪蜂起,留下的百姓只能结寨自保,出则为兵,入则为农,久而久之,民风自然剽悍得多。”</p>
“想来也是。”</p>
洪天泽眼前不禁想起八庄结盟之时的情形,连连点头,随口便将洪家庄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p>
李尽忠顿时对身旁的少年刮目相看,赞道:“天泽,真想不到啊,你如此年龄便有今日成就,他日前途不可限量啊!”</p>
说到这,他沉吟了一会,“大人知晓此事,定会大加夸赞,为兄愚见,你不妨顺势给八庄盟讨个封号,直接隶属于两淮制置使之下,如此一来,既不用听泗州军的调遣,又可顺理成章从扬州领取军资器械。”</p>
见洪天泽听得有些糊涂,李尽忠在马上坐直身体,将马鞭指向百丈外一处高台,“你看,那里叫做平山堂,乃是扬州城外地势最高之处,蒙古兵南侵之际,曾构筑望楼于上,置车张弩俯射城中。”</p>
洪天泽眺望一会,“那里正在修筑城墙吗?”</p>
“大人从两淮流民中募兵数千,取名为武锐军,在平山堂筑城守卫。武锐军虽则是从百姓中征募,但制置使大人请得朝廷诏令,算新幕官军,而非民军。”</p>
“我明白了——八庄盟的庄客尽可照此办理。”</p>
李尽忠满意点头,“正是此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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