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叛逆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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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见到这个景象的新机器人不禁发问：</p>

“他们就是我们的创造主吗？”</p>

认为人形动物就是创造主，而那些鸟形动物就不是创造主似乎是个没根据的想法，于是这个大聪明便画蛇添足地补充道：</p>

“我看在画面里，他们是最强壮又最有智慧的动物。”</p>

0234作为机器人的天性叫它没有多加怀疑大聪明怎么这么喜欢说话和疑问，直白地告出了它所知的一切：</p>

“我不知道。”</p>

“那……你知道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都想听。”</p>

0234感到了困扰，因为这句话的指向并不明显。</p>

李明都尝试把问题拆解得更为清晰：</p>

“譬如盒子里面有几个创造主？创造主们到底是什么形状的？他们喜欢吃这些奶啊蜜啊巧克力吗？这些奶啊蜜啊巧克力是他们的食物吗？那些鸟形动物是创造主们生活的世界里的其他的物种吗？男的和女的，是否是两性动物。他们是脊椎哺乳动物是吗？他们是以三人一组生活的吗？他们的醒来，就是从这个盒中世界脱离吗？”</p>

0234闪了闪自己的眼睛，通过近距离无线连接，他同样可以见到倒映在李明都眼中的景象。</p>

这已经十年的机器人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有机器人可以问出这么多的问题又能从盒中发现许多值得疑问的地方，它计算了好一会儿，答道：</p>

“我明白你的提问了。我只知道，一个盒子对应一个创造主、一个创造主。”</p>

这就是0234这最老的维护机器人所知的一切了。</p>

盒中世界的时间与现实世界是不一样的。</p>

在外面只是一瞬间，但李明都却已见到那魔法童话世界的太阳已斜斜西去。魔法师和他的女儿已回到林间小屋旁，女巫在地上铺出了一条野餐布。大锅里不知是由什么草药与动物的肉块所调制的汤冒着腾腾的热气，而从黯淡的森林中飞出的萤火则飘在那些像是抹茶与红豆做成的植物上。</p>

魔法师抱着女儿开始讲魔法的原理，女儿这时对魔法又不感兴趣，她肉乎乎的小手向上摸索，掐住魔法师下巴上的络腮胡子。魔法师叫疼，女儿找了个理由说是因为他没有给自己捉到白鸽。</p>

旁边咯咯发笑的女巫伸手招来那些游荡的荧光，吸引了女儿的目光，替她的丈夫解了围。接着，她便开始教这孩子唱起一首民间的儿歌：</p>

“一闪，一闪，小小的星星。</p>

啊，啊，啊，我好想知道你是什么呀！</p>

为何总是在那么高的天上，叫我手不能及？</p>

为何总是在炽热的太阳消失时，你才在夜里睁开那漂亮的眼睛？”</p>

魔法师拍着手应和，而女孩一边欢笑，一边清唱。门檐上猫头鹰咳了咳嗓子，报起了漫漫长夜之时。</p>

再一会儿，小小的星星们便点缀了满天的夜空，清冷的月光洒在流着牛奶的银色大河之上。</p>

而月亮像是用奶酪雕成的，黯淡的月海，便是奶酪表面的孔洞。</p>

李明都感觉自己像是无人知晓的幽灵正在偷窥盒中世界的景象。等0234说完了那句话，他大吃一惊，又看了看那林中小屋幸福的家庭：</p>

“等一下，你说只有一个创造主……可是，可是这里不是有三个吗？”</p>

话音未落，他自己已经反应过来，小声地追问道：</p>

“是不是其中有两个人是假的、被模拟出来的？”</p>

0234跟不上这新机器人的逻辑。它生出了一种很少有的困惑。但这点困惑的想法很快便被天性抛诸脑后，它说它不知道，然后它严肃地提醒道：</p>

“一根次线连着十根个线，你应该会收到十个盒子的信息流，请小心一点，不要对盒子发出逆向的脉冲。”</p>

“我明白。”</p>

李明都喃喃。</p>

果不其然，只一会儿，更多的信息流被他的大脑解译与识别。总计十个世界摆在他的面前，好像他同时在看十个屏幕，又好像自己正身处在一个镜子的迷宫里，而身边的每一面镜子都在反射不同外界的景象。</p>

他尝试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向第二个世界。</p>

第二个世界就不再是魔法的世界。乍然投入注意力后，他的眼中居然倒映出了一片广阔的银河。</p>

千亿颗辉煌而明亮的恒星随着席卷无数天与地的可怕漩涡一起转动。耀眼的银河在他的面前像是一片发光的薄雾。</p>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某种虚假的布景。</p>

直到他走近了，读得更多了，他才发现里面所蕴藏的信息是超乎想象复杂的。</p>

那恒星与恒星相隔的数个光年外，错落的碎石与星际尘埃，像是烟雾，在几千几万公里的尺度上虚无地漂流。</p>

而一接近太阳，恒星、行星、彗星以及组成一个太阳系所应有的一切在此时全部现形，就像他当初在雪球的表面遥瞰火星一样，所有的星星一一可见，甚至他可以尝试落到（更专注地读取）其中一颗星星（的信息）上。</p>

那崎岖不平的地表，到处都是的陨石坑，还在大气的上方散射的极光，虽然显得粗犷，但这种粗犷是不是假的，他无法做出判断。</p>

“这里的创造主又在哪里呢？”</p>

李明都在大气中上眺。</p>

但只一会儿，几束强健的粒子流掠过了这颗行星的大气。于是一瞬间，立地生出风暴，形成漩涡般的大眼，随着大气一层层弹出的能量，叫整颗星球的自转都要改变。</p>

现实中的李明都入情过深，一时居然不能站稳。</p>

0234向前搀扶住了他。</p>

他道了一声谢。</p>

0234这次笃定了，他说：</p>

“确实出现过搞错盒中世界和现实世界信息流，而做出错误反馈的机器人。”</p>

随着对信息流的读取，他追上了那几束特别的粒子流的脚步，并且听到了他们的声音：</p>

“银河系，我们已经探索完了，接下来去哪里呢？老大。”</p>

“去隔壁的仙女星系吧。那里一定有更多的挑战和新的外星生命在等着我们哩！”</p>

李明都恍然意识到这些粒子流具有是有灵魂与精神的。创造主们——如果它们是创造主——把自己模拟成了非一般物质的形状。</p>

那时，他们正在掠过这倒霉星系的太阳，那是一颗质量极大的蓝巨星，庞大的身躯，发着耀眼的光芒。</p>

只一瞬间，那寄托在粒子流中的精神就吸干了它所拥有的最后一点能量以助益于自身。蓝色的太阳灰飞烟灭，内部的重元素随之喷发。壮丽的火光顿时燃烧了周边最后的每一颗的行星。</p>

然后它们便从银河系上像弹弓上的石子那样一跃而上，往着遥远的仙女星系飞去。</p>

“它们好强大。”</p>

在飞去的过程，李明都还在听到他们在谈论他们的太空探索的梦想。</p>

漆黑的暗幕重新笼罩天地。天地变化，逐渐落成一片未知的天空。</p>

李明都没有深入探索这个世界的信息流，而是转向现实咨询了唯一在他身边的机器人。</p>

“他们在探索太空？”</p>

0234不能给予回答。但它的天性叫它觉得自己应该给个回答，于是思前想后，迁思回虑，它从词库中挑出了一个它觉得最适合的词：</p>

“‘或许’是的。”</p>

它感觉“或许”这个词它用得还不赖。</p>

“可是我们还在太阳系吧，我们是在木星的卫星上。”</p>

它答道：</p>

“是的。”</p>

“我们也没有能出去太阳系吧？”</p>

“记录里存在向太阳系外发射的航天器。”</p>

“我的意思是创造主们应该没有人出去过太阳系吧？”</p>

“‘或许’是的。”</p>

这超过了0234所知道的范畴。</p>

“假设如此，那么，这两位创造主为什么不在现实中探索太空呢？”</p>

两台相仿的机器人互相注目对面。计算了几秒钟，0234回答说：</p>

“‘如果’他们是创造主，‘或许是’因为我们没有能出去太阳系。”</p>

它用李明都的话回答了李明都。</p>

李明都挑不出毛病，觉得挺有道理的：</p>

“好像确实如此。”</p>

粒子流在漫漫的宇宙中长久不断地飞行，偶尔会停留在那些不属于任何星系的孤独的恒星上。</p>

银白色的机器人摇头晃脑，认真地祝福了这两位不懈的旅人。接着，他便把自己的注意力投向了第三个盒中世界，以期获得更多的信息。</p>

刚刚转过自己的注意力，一阵冷风便吹过了他的面庞。</p>

那些星系银河在一刹时间内均不再见。春寒料峭，天气微冷。而那些竖立天空的高楼大厦，与它们身上数不清的窗户玻璃都在反射着夕阳的红光。</p>

地上的尘埃，随风卷起的叶子，还有那沥青颗粒又坚硬的感觉，大路对面办公楼里睡在地铺上的白领，又或者不知道第几层楼的窗户里正在检查的工作人员，一切都是那么鲜活。</p>

他发现他正在一个极似二十一世纪的城市的街道上。周围没有任何车流，所有商店都关了门。墙壁与栏杆上贴满了防疫标语。</p>

他想起来，这是他童年中特别快乐又特别虚无的一段时间。因为那时候，他不用上学，而是躲在家里上网课。好不容易有时间陪伴在身边的大人们愁眉苦脸，而老人们岌岌可危。</p>

他稍微读取信息，便像是一个真正的人一样在街道上走，忍不住感受这熟悉世界的全部。</p>

但这时，来自0234的声音把他叫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