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八千铁浮屠入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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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p>

湘王府上灯火通明。</p>

无数人扛着卷宗，在大堂之上匆匆往来。</p>

乱中有序，忙里有秩。</p>

两排捉刀之人分列左右，面相凶煞，眼中泛着血光。</p>

在更远处，走廊上一片寂渺。</p>

头戴英雄巾、身披鱼鳞甲的护卫，守在书房门外。</p>

书房内。</p>

湘王朱柏挑着灯，正在翻阅往年的卷宗。</p>

十年内，跟荆州城有关的所有卷宗，都被湘王麾下搬到了府邸之中。</p>

朱柏表情认真，时不时在一旁的宣纸上记录着。</p>

但他所书写的符号弯弯扭扭，却是任何人都看不明白。</p>

当下。</p>

荆州城之围已初步得到缓解。</p>

但还远没有到可以长舒一口气的时候。</p>

仍然有残余势力在背地里蠢蠢欲动，预备随时给朱柏致命一击。</p>

虽然朱柏的麾下，现在凭空多出来了五万守军。</p>

但这五万人多忠诚度并不高，他们世居荆州城，跟城内的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p>

尤其军中官员，更是与荆州豪门氏族有极高的交集，其关系更是盘根错节，难以拟清。</p>

倘若要对荆州城进行彻头彻尾的大换血、大清洗，这五万人是决计指望不上的。</p>

非但如此，还需要留神防备，以免到时候这五万人再度被奸佞蛊惑，继而对朱柏反戈一击。</p>

前任指挥使孔代，就是个很好的例子。</p>

能出一个孔代，就保不齐还能出孟代、孙代！</p>

所以，朱柏必须要有足够的军力，以制衡、镇压有可能会出现的任何突发情况。</p>

铁铉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键，言辞恳切地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了湘王朱柏。</p>

朱柏似笑非笑看着铁铉：“铁铉，倘若按你想法，接下来要如何做？”</p>

铁铉不假思索，脱口说道：“学生会分化这五万守军，从中遴选五千可用之兵，对这五万人加以钳制。”</p>

“倘若能得到地利，布阵得当，仅凭这五千精兵，学生便能够坚守住，不惧他们反戈！”</p>

朱柏微微颔首。</p>

“想必，你在来见我之前，便早已经将这番话在心底背得滚瓜烂熟了吧？”</p>

铁铉不敢隐瞒：“湘王明鉴。”</p>

“倒是有些想法。”</p>

朱柏不由高看了铁铉两眼。</p>

“用兵之事，你不必担心，本王自有思量。”</p>

“但既然你提出了这个事情，那便按你所想去作吧！”</p>

“是，学生遵命！”</p>

得了朱柏的允许，铁铉立即去了军营，仔细遴选，从中挑了五千身家清白的士卒，组成了巡城队，分了三班人马，在城墙上日夜巡视，谨防再度又意外发生。</p>

不得不说，铁铉还是有些手段的。</p>

分明只是五千守军，完全没有过任何的磨合。</p>

他偏偏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将士卒们训练得有模有样了。</p>

此时，正是子夜。</p>

铁铉已经衣不解甲数日有余，不论昼夜都在城墙上驻防，来回巡视。</p>

其实一开始，士兵们对铁铉颇不以为意，认为如他这样的士子，不可能坚持多会儿。</p>

这守城最是枯燥难耐，而且十分繁重劳累。</p>

即使是荆州城内最为吃苦耐劳的军官，也做不到每日都在城墙上耗着。</p>

天一擦黑，他们就会吩咐好事宜，然后策马去城内最热闹的几家勾栏里听听小曲、喝喝花酒。</p>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前车之鉴，所以士兵们一开始也只是把铁铉当笑话看。</p>

伴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众人也渐渐对他多了改观。</p>

直到现在，不管铁铉下达什么样的命令，士兵们都愿意去执行。</p>

令行禁止，同吃同住。</p>

说起来其实简单，无非这八个字而已。</p>

但真正要落到实处，可就不单只是一个“难”字那般简单了。</p>

每当铁铉从身边走过，士卒们的眼神之中都充满了崇敬、尊重之色。</p>

此时铁铉正站在城楼上，朝着远方眺望。</p>

夜浓如水，天空甚为晴朗，万里不见乌云。</p>

月光洒落大地，依稀可辨认出远山的轮廓，还有绵延的长河。</p>

倘若没有战事，那么此刻吹着夜风，眺望远方，当是相当惬意的。</p>

铁铉眼角的余光忽然瞟见一星闪光，在远处的群山之间一闪而过。</p>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p>

如那般的闪光，他这些日子见得可不算少。</p>

只有甲胄、长矛上，才会有这般的反光。</p>

他略微思索片刻，便同一旁的士卒招了招手：“让兄弟们都振作精神，营中没轮到睡觉的，全都叫到城墙上来。”</p>

“是！”</p>

士卒果断应了一声，见铁铉神色凝重，不由心中一颤。</p>

他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首领，可是叛军来攻城了么？”</p>

铁铉微微摇了摇头：“暂时还不清楚，小心无大错。”</p>

不多时，士兵们便齐齐来到了城墙上。</p>

箭楼上熬煮起了金汁，墙弩也都紧了弓弦，将儿臂粗细的弩箭装了上去。</p>

除此之外，铁蒺藜、檑木、火油，也都全部准备到位，随时可以使用。</p>

铁铉强按下紧张的心，双眼死死盯着远处的官道。</p>

战争一触即发！</p>

此时，他只希望刚才是自己看花了眼。</p>

但是很快，城墙上强烈的震动，便让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p>

“是骑兵！”</p>

经验丰富的老卒子跪在地上，将耳朵紧紧贴在地砖上，凝神静听。</p>

“重甲骑兵，数量很多……在迅速接近！还有十里……不，八里！他们的速度太快了！”</p>

铁铉拉下头盔上的面甲，大手一挥：“准备战斗！”</p>

所有人，全都迅速抵达了各自的岗位，全神戒备起来。</p>

而之前正在睡觉的士兵，也全都从睡梦中爬起，匆匆穿戴甲胄，准备前往第二道防线防守。</p>

下一刻！</p>

一柄鲜红如血 大旗，刺破了黑夜，从远处的山峦中冉冉升起，在月色的光亮下，闪烁着光芒！</p>

旗帜上的徽记看不清楚，但在宛若风雷一般的铁蹄声中，铁铉听到了缥缈的歌声。</p>

“越千山——千山苍莽！”</p>

“过大江——大江悠长！”</p>

“绝云路——夜狩天狼！”</p>

“收白骨——魂寄故乡！”</p>

那是一曲葬歌！</p>

铁铉感觉浑身一颤，他读书多年，可从未听到过这般苍莽豪迈、悲烈如火的歌声。</p>

这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队伍？</p>

光是凭借一首葬歌，便令他浑身震颤，心中恐慌。</p>

不多时。</p>

层层叠叠的山峦散去，层层叠叠的盔甲闪现！</p>

那是一支什么样的重甲骑兵啊！</p>

人马具装，重甲覆身！</p>

长枪如林，塔盾如山！</p>

光是照面一眼，铁铉便心知必败无疑！</p>

那是一支无法战胜、无可抵挡的骑兵！</p>

可即便如此，铁铉也咬紧了牙冠，从容地拔出了腰间佩剑。</p>

“儿郎们听令！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p>

话音落下。</p>

呼——</p>

风声呼啸。</p>

重甲骑兵中的那杆大旗，在月色下骤然舒展！</p>

以泼墨般的豪气，写有霸气凌然的一个大字：湘！</p>

铁铉紧咬牙关，双眼死死盯着正不断逼近的玄甲骑兵。</p>

他的身后，冷很滚滚而下。</p>

不光是铁铉，他身后、左右的士卒们，此时也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一阵恐惧。</p>

那支骑兵装备之精良，生平头次见到！</p>

跟这种武装到了牙齿的重甲骑兵战斗，即便他们拥有守城的优势，又能有几分胜算呢？</p>

想到那多年未经修葺的城门，能否经得起对方的一次集群冲锋。</p>

都得两说！</p>

伴随着大军的不断推进，城墙上的众人，表情也变得极为沉重起来。</p>

紧张、不安甚至恐惧的情绪，开始在城头上不断蔓延开。</p>

即便是铁铉，此时也感觉手心不住沁着汗水。</p>

还好他手上的长剑，是用麻绳密密麻麻绑实了的，就是为了避免在战斗中脱手。</p>

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p>

铁铉甚至都能听到身边战士那宛若擂鼓一般的心跳声。</p>

呼吸也随之变得紧促起来。</p>

“沉住气，深呼吸。保持放松。”</p>

铁铉大声说道。</p>

一边是在鼓舞战士们的士气，一边也是在给自己暗暗加油打气。</p>

此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p>

或许这支军队，就是传说中屠杀了将近十万鞑子精兵的那支神秘骑兵。</p>

也只有他们，才会拥有与大明制式骑兵如此迥然不同的着甲风格。</p>

但令铁铉倍感疑惑的是，这支军队不应该最近都在北方活动吗，是什么时候南下的？</p>

如此悄无声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p>

而在此时，在荆州城外现身。</p>

是否预示着，接下来他们会攻城？</p>

如攻占元大都、元上都那样，将城中所有人，全部坑杀？</p>

咕咚。</p>

铁铉狠狠咽了咽口水，他努力回望朱柏所在的湘王府。</p>

不论如何，就算是为了湘王殿下，自己也要守住这道城门，不能让他们来犯分毫！</p>

至少……至少要为湘王殿下的撤走，争取到足够的时间！</p>

此时。</p>

铁铉已经是有了取死之志！</p>

这时候，那支铁甲骑兵缓缓降低了奔跑的速度，来到了墙下。</p>

而后，整齐划一地停了下来。</p>

足足上万的军马，竟然无一匹嘶鸣，刨蹄。</p>

就这般静静站立着，等候着背上骑士的后续指令。</p>

直到这时候，铁铉才看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