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谢师宴（2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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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庭策抬眼朝于雪浓看去，她举着杯子站在一众西府官吏之中如鱼得水，尤其是与西府别驾梁建章聊的火热。</p>

梁建章对他的称呼由苏颂→子容→小友，层层递进，颇显亲昵。</p>

梁建章拍着于雪浓的肩膀，“咱们西府许久都没有出过像你这般伶俐之人，你的卷子我看过，无论是作诗还是策论均可为上上，但小友的字仍然缺了几分根骨。而我们的探花郎可写得一手好字，就连当今圣上都赞誉有加，小友还不抓紧机会同探花郎多做探讨。”</p>

梁建章一把将自己推到许庭策跟前！</p>

于雪浓心底暗骂，梁建章你这个老狐狸！</p>

一时间场上众人面色各异，眼光扫去，士子莫不是假装看风景，便是假装与身侧之人聊天。</p>

刚刚那段场景他们全然没见过。</p>

于雪浓倒是规规矩矩的给许庭策见礼，扬起脸来笑得一派天真，“刚刚梁大人嫌我字写得不好，不知能否得求一份主座的墨宝，让在下临摹一二。”</p>

许庭策抬眼见她眉眼间一派坦然之色，想来这几日也就自己辗转反侧，心头暗暗升起些不悦。</p>

他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在不悦什么，是「他全然没把自己放心上」还是「他却将他放在了心上」。</p>

他突然想到以前禅师给他讲的故事：老和尚携小和尚游方，途遇一条河；见一女子正想过河，却又不敢过。老和尚便主动背该女子趟过了河，然后放下女子，与小和尚继续赶路。小和尚不禁一路嘀咕：师父怎么了？竟敢背一女子过河？一路走，一路想，最后终于忍不住了，说：师父，你犯戒了？怎么背了女人？老和尚叹道：我早已放下，你却还放不下！</p>

许庭策再次睁眼，眼前一片清明。</p>

许庭策微微颔首，要来墨宝，提笔挥毫。</p>

“且慢且慢，今日可是谢师宴，咱们便让案首以「登科」为题赋诗一首，老朽祝在座小友金榜题名、蟾宫折桂。”</p>

台下士子纷纷弯腰行礼，谢别驾好意。</p>

梁建章摸了摸胡须，笑道：“我们的案首开始吧。”</p>

她就知道躲不过赋诗，她看了看同来的士子，又瞧了瞧坐在身前的一众高官。</p>

真让她有了灵感：</p>

隔坐应须赐御屏，尽将仙翰入高冥。</p>

文章旧价留鸾掖，桃李新阴在鲤庭。</p>

再岁生徒陈贺宴，一时良史尽传馨。</p>

当时疏广虽云盛，讵有兹筵醉绿醽。</p>

于雪浓念一句，许庭策便写一句。</p>

等她念完，许庭策便将这副字递给她。</p>

于雪浓双手接过，满是欢喜：“多谢主座赐墨。”</p>

许庭策见他一副小心翼翼收起的模样，心下略略舒服些。</p>

台下的士子一片艳羡，只到是这个苏颂好运道，竟能得到探花郎的墨宝。</p>

有些知道内情的士子自是瞧不上他屈意媚上的轻贱模样，他好好的读书人，自甘下贱扮做伶人模样攀附许侍郎。此人怎可为我西府的表率，搞不好他这「案首」名头也是许侍郎为了讨他开心。</p>

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p>

其中有一位老贡生仗着喝了些酒，便在这谢师宴上大放厥词。</p>

先将于雪浓痛骂一顿，将她比作董贤、弥子瑕之流，以读书人之身行佞嬖之事；又骂许庭策立身不正，身轻浮薄。</p>

这老贡生骂得起性，又指天骂这世道昏昏聩聩、小人当道、朝野上下黄钟毁弃，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座列位对得起百姓的供奉，天子仰赖？</p>

西府别驾梁建章勃然大怒，当即叫人把这老贡生嘴堵上，拖出去。</p>

原本热络的场面不复存在，谢师宴里头的士人噤若寒蝉。</p>

推杯换盏之时，模糊的阶级在此刻泾渭分明的展现出来。</p>

高台端坐的大人们也许是他们终其一生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而他们不过只是半只脚踏入官场大门的普通士子。</p>

环顾四周此番参加谢师宴的士子又能有多少顺利通过省试，成为真正的天子门生？</p>

被拖出去的老贡生怕是这辈子科考无望，场上的士子一时心有戚戚，却无人敢替这老贡生出头。</p>

处在舆论漩涡中的于雪浓神色未变，那老贡生的话对她并无半分影响，就连端酒的手都不曾有半分晃动。</p>

她扬起脖子，一口将酒水干掉，向众人亮一下杯底，最后笑盈盈的看着他道：“主座，在下喝完了。”</p>

她的话好似带着若有若无的钩子，惹得他心间一颤。</p>

她端着酒壶，弯腰给他斟酒，她身上一股淡淡地香味好似有生命力似的，不停的朝他鼻子里钻。他轻轻咬了咬舌尖，平息心间荡起的涟漪。</p>

自己的心神总被这小士子牵着走。全然不受掌控的感觉真让他莫名有些烦躁。</p>

许庭策并未给她什么好脸色，只是端起酒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p>

于雪浓与许庭策的互动落在有心人眼中，则是另外一场含义。</p>

想必是这小士子瞧上了京城里头来的许侍郎，许侍郎现今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人也长得玉树临风。跟许侍郎有一段露水姻缘也不算是辱没，若是许侍郎若是能惦念着一星半点的情分，在官场上指引一二，也足够让他攀上这青云梯。</p>

一时间场面颜色好的士子心里头纷纷有了盘算，一段露水姻缘换一段前程，这笔买卖当真不亏！</p>

到底是案首，想得就是长远，要不哥几个也找找机会朝许侍郎自荐枕席？</p>

由于老贡生的闹腾，这谢师宴的场子也热不起来，西府别驾也不留人，纷纷让这群士子告退。</p>

于雪浓也顺着这群人离开了这场谢师宴。</p>

倒是跟她倒酒的那位年轻人一直跟在她身后。</p>

于雪浓停下身来，语气不耐道：“这场戏公子可算看够？”</p>

只瞧那人将折扇打开，站在她眼前，笑得一脸和煦，“当真是精彩，我在这西府里头许久没看过如此有意思的事情。”他微微凑到她耳边道：“比画本子上的故事还有意思。”</p>

“无聊。”于雪浓抬腿打算离去。</p>

那人用折扇拦住她的去路，轻轻朝她揖礼，“在下名唤李善长，此次解试第二名，今后还望案首多多关照。”</p>

于雪浓冷哼了一声，再道了声无聊。</p>

绕过他径直离去。</p>

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这群人是不是闲着没事干，非得弄一出谢师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