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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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岐大人，你的头发全白了！”</p>

凤岐先一怔，随后慢慢低下头，望着散落肩头的白发。一头青丝已银白如雪，他竟是一夜白了头。</p>

紫衣白发，蓝眸幽邃，这样子的国师让人陌生。然而他的神态言辞却一如既往，又仿佛眼前一切都不过是众人的幻觉。</p>

“坠下悬崖，我受惊过度，没料到白了头发。荒原伯伯，庆侯受伤不轻，快带他……”他话未说完，右胸前猛然剧痛，不禁屏住了呼吸。</p>

“凤岐大人！”阿萧惊叫，冲上去一把扶住了他。</p>

他断断续续道：“敖琛踩断了我的肋骨，恐怕扎伤了肺……别碰，很疼。”</p>

荒原客也知情况紧急，把陆长卿绑在背上，重新抓着崖顶放下的绳索爬上去。这崖底无路可通，是故陆疏桐死后凤岐寻了三年，也未能找到这处地方。</p>

众人上了崖顶，回了岐关关城。一路上甲胄横陈，长矛斜插，萧杀凄冷。凤岐望着一路景物，望着人们焦急的面孔，却感受不到一丝触动。仿佛内心与外界已经被隔绝，理智地安抚众人，下达命令的那个凤岐，与他本人完全是两个人，他觉得自己甚至根本不知道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的意义。</p>

进了关城，荒原客把他们带进了城中的城隍庙，谢戟和谢砚两个孙儿一直在此等候。既是关城，城隍比别处更为百姓敬重，商贾行会俱以此处为聚会之所，长年香火旺盛，故而庙内亭台楼阁，富丽堂皇，错落有致。</p>

荒原客是个明眼人，此刻外患溃退，王族衰落，能主持大局的国师又坠崖，各路豺狼虎豹恐怕蠢蠢欲动。如今城中，唯有此地尚能安歇。</p>

陆长卿伤势极重，肋骨断了五六根，一双臂骨碎的七零八落，五脏六腑也受了重创。倘若没有凤岐的金丹，这个搅起天下风云的庆侯恐怕在崖底就一命呜呼。</p>

他突然对陆长卿生出几分敬意来：这男子一生凭心而活，不看重权势富贵。不在乎世俗眼光，倒也是个有骨头的人。</p>

如今乱世，又有几人能不趋炎附势，随波逐流呢。</p>

周室荒淫残暴已久，不正之风充斥九州；若庆侯当真称王天下，却是横空刮来的一股清风，未必不大快人心。</p>

他一边医治着陆长卿，一边偷眼觑向凤岐。</p>

凤岐乱头白发呆坐窗边，只怔怔望着苍灰色的天穹，一言不发。</p>

荒原客低声道：“小戟，你去和国师说说话。”</p>

谢砚红着眼睛端着盆水，谢戟只是继续在盆中拧布巾，淡淡道：“与他说话，他便要强打起精神让别人放心，不觉得反倒是折磨么。让他一个人好好呆会儿吧。”</p>

荒原客顿觉他说得有理，这孙儿年纪轻轻，反倒比他洞悉人心。</p>

正当这时，一匹马从庙外冲入，竟是纪萧带着辛檗。</p>

辛檗肩膀受了伤，流出乌血，纪萧架着他直奔殿内，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仓皇：“有人要杀辛檗哥！不知是何人，他们武功很高！”</p>

果然，有人已经忍不住动手了。荒原客面色深沉站起了身。</p>

“你们往里面跑，我拦住这帮兔崽子！”他大吼一声，气贯长虹。</p>

“爷爷！”谢砚想往荒原客身边跑，却被谢戟一把揪住。他冷冷道：“爷爷都拦不住，你去也是送死！”言罢，他咬紧牙，目不转睛地看了与杀手厮杀的荒原客深深一眼，随即决然转回头，严声命令：“小砚，你和我抬着他。”</p>

谢砚与他一同抬起了陆长卿，他又用下巴朝辛檗方向点了点，“萧姑娘，你扶好这个人。”</p>

最后他深吸了口气，唤道：“凤岐国师。”</p>

凤岐一直望着窗外天空，闻声转回头，望着谢戟。他站起身，手按着右肋，准备跟随他们逃命。</p>

谢戟见他有反应，心底舒了口气。带领一干人往城隍庙的深处殿阁逃去。</p>

谢戟记得城隍庙北面有一道后门，尚可逃生，便一心朝那方向跑。跑了片刻，身后传来追兵的声响。</p>

看来荒原客定是没能拦住所有杀手，谢戟心中正思忖，前方又骤然窜出数个持刀的杀手。</p>

难道他们已经包围了城隍庙？这些杀手定是从后门杀进来的！他们果然是有备而来，果然要置辛檗于死地！纵是荒原客从未告诉过他辛檗是何人，他此刻也明白此人必定身份特殊，甚至恐怕是王族遗脉。</p>

然而现在腹背受敌，遭两面夹击，谢戟即便再冷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的额头冒出冷汗，手脚发麻，呼吸急促起来。</p>

前面的杀手已经挥刀砍来，他只得丢下陆长卿，抽出短刀迎上去。</p>

谢砚自己抱着陆长卿，心中虽怕极了，却知道已到生死关头，不能给哥哥添乱，咬着嘴唇不哭出声。</p>

纪萧扶着中了毒神识不清的辛檗，不时挥剑迎敌。</p>

如今前后无路，进退无门，岂非要死在这些宵小手中？所有人心底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助。</p>

凤岐忽然走到谢砚面前，帮他背起了陆长卿。</p>

“跟我来。”他的声音毫无畏惧和犹疑，一如既往地笃定道。</p>

纪萧听到凤岐这样说，心里竟一下子安宁了。只要凤岐大人在，这世上又有什么值得畏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