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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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萧提着酒走上来，止住了步子，静静望着他在云雾中时隐时现的修长身影。</p>

她一言不发，只是凝视着这个曾经英明睿智、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落拓萎靡的模样。</p>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个人的一生，仿佛正应了这一句话。</p>

便是如凤岐国师这般的当朝风流人物，却也抵不过情之一字。她怀揣着自己的心事，思及此处，一向坚定的眸子噙了泪水。</p>

她走到凤岐身边，唤道：“国师。”</p>

凤岐凤眸微抬，嘴角衔笑，柔声道：“阿蛮来了？阿蛮来了。”</p>

纪萧径自坐到凤岐对面，道：“国师，我是纪萧，你看着我。”</p>

凤岐忽见面前坐了一个明眸朱唇的美丽女子，微微一怔，细看了半晌，才道：“……阿萧？”</p>

随即他温柔一笑，“阿萧今日穿了女装，我认不出了。”</p>

纪萧拎起酒坛仰脖灌酒，换了女装，粗犷的动作也显得秀气了几分。她替凤岐斟满一杯酒，递过去道：“我兄长已经向我说了陛下欲迎娶我的事。齐国公女嫁给王，对齐国来说裨益无穷。而且，我兄长觉得我与陛下青梅竹马，成全了我们，我心中必定十分欢喜才是。”</p>

凤岐听到她的话，端起酒杯的动作难以察觉的一顿，随即他呷着酒，嘻嘻笑着：“你欢喜就好。”</p>

纪萧听他这么说，心中苦涩。当年明察秋毫、洞悉人心的国师，当真被毒药毒傻了么。</p>

“听说，是冬至的时候，国师替陛下向我兄长说的亲事。”她望着凤岐。</p>

凤岐用修长苍白的无名指和小指随意勾起酒杯，将杯中酒倒进嘴中，一边伸出舌头舔舐沾在嘴角的琼浆，一边不明所以般忙不迭地点头。</p>

纪萧深深呼吸着山林中的湿气，轻声道：“国师，我从小就想当个女侠，仗剑行走江湖多年，他们都叫我‘女侠’。可事实上，我并不是女侠，我是纪国公女。女侠可以不嫁不爱的人，纪国公女却不可以。”</p>

“我自幼是听着一个人的传奇故事长大的，他坚韧勇敢，聪慧过人，弱冠之年就已扬名天下。我一直希望我能像他一样，做个大英雄。后来某一天，我竟有幸亲眼见到了他。”</p>

“见到他我才知道，原来英雄并不都是不苟言笑的，世上也有像他这样狡黠风趣的英雄。”</p>

纪萧说到这里，忍不住微笑，然而泪水早已无声沾满面颊。</p>

凤岐不断摇着杯中酒，许久未喝下。摇晃的酒杯掩饰着指尖的颤抖。</p>

“他坚持的，我愿意和他一起坚持。他保护的，我也愿意用生命保护。只要他身上的担子能轻一些，只要他能过得好一些……”</p>

纪萧忽然欺身上前，凤岐不得不偏过脸躲避她娇艳的朱唇。</p>

只是微不可察的躲闪，纪萧已经察觉，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嫣然一笑。</p>

——原来国师没有疯，他只是……还不愿醒来。</p>

她跳下阑干，背对着凤岐，拱手告别，“国师大人，你多保重。”</p>

……阿猫，你多保重。</p>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凤岐才慢慢收起挂在脸上的呆滞笑容，目中流出复杂难言的神色。杯中的酒，苦涩入髓，再无法喝一口。</p>

凤岐枯坐半晌，抬起头时，天色很暗，天幕中正划过一颗流星。他注视着漫天摇摇欲坠的星辰，九野、五星、八风、二十八宿，岁月流转，此消彼长，恢恢苍穹，莽莽九州，他第一次觉得天意竟是如此难以参悟，人类又何其渺小。</p>

山风吹得凤岐很冷，他忽然感到喉中不适，张口一呕便是一滩鲜血。</p>

见到血，他仿佛觉得罪恶减轻了似的，然而想到自己肆意损伤身体，潜意识中恐怕是在期待早死以逃避职责，又感到罪恶加重了。</p>

还要逃避到何时？</p>

躲在无望的虚幻梦境中的自己，连一个女子都不如！</p>

凤岐双手紧紧抓着阑干，勉力用虚软的双脚撑起身体。手上刚刚放松，脚腕钻心的剧痛就让他一下子摔倒在地。</p>

他浑身冒出一层冷汗，疼到双腿抽搐。他咬着牙，撅起屁股，四肢着地，以前所未有的不雅姿势重新爬起，再次用手拽着阑干，把自己拉起来。</p>

双脚的筋骨在那日的冰雪中早已冻坏，吃不住重不断抽动，结果他又摔倒了。凤岐愤怒地推开阑干，翻身跪爬起来，支起一条腿再次摇晃着站立。如此反复了十几次，他终于蹒跚站起。</p>

以双脚微张的难看姿势站立着，但毕竟站起来了。凤岐微微一笑，闭上被汗水刺痛的凤眸，呼吸着深夜的山风。</p>

风鼓起他的衣摆，吹舞他的银发，如一缕拂散在巍巍岩松的银白月华。</p>

谢戟站在高阁脚下，一直仰着头，注视男人站起，摔倒，再站起，再摔倒……</p>

此刻见他终于站住了，修长孤绝的身影伫立在东孤峰顶，身后深色的苍穹不断划过一颗颗闪亮的流星。谢戟眼前越来越模糊，抬手一摸，满手泪水。</p>

作者有话要说：　　我相信，亲爱的读者大人你们，都看过很多文，而且绝对比我看得多。</p>

你们谁能客观的评论一下我的剧情、节奏和文笔？怎么说都行，不必碍于面子。</p>

我一定要进步，能让作者不断进步的，就是读者们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