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韭菜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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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庭食指轻轻在桌面点了点。</p>

“二十万灵石。”</p>

南砜解释道：“玖茴与祉猷在镇河鼎与水蛭妖两件事上立了功……”</p>

“你做得没错。”</p>

步庭打断他的解释，端起茶盏，用茶盖轻轻刮着水面的茶沫：“玖茴与祉猷年纪轻轻便能突破元婴境修为，对他们大方一些也无妨。”</p>

几十万灵石，对九天宗不过是九牛一毛。</p>

“望舒阁势小力微，只怕是养不好这样惊才绝艳的弟子。”</p>

步庭抿了一口茶：“我们九天宗对有天分的人一视同仁，即使他们不是九天宗的弟子。”</p>

南砜低着头不说话。</p>

他对玖茴与祉猷，并无利用的心思。</p>

“浩劫之下，无人可独善其身。”</p>

步庭放下茶盏：“待你成为九天宗的宗主，结识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你的助力。”</p>

“师父！”</p>

南砜面色苍白：“徒儿并无此意。”</p>

“五百年前，我继承九天宗时，刚年满两百岁。”</p>

步庭看着南砜：“为师相信，你不会让人失望。”</p>

“师父……”</p>

南砜怔怔看着步庭，不敢细想他话里的深意。</p>

他跪在步庭面前，以头触地：“徒儿只希望浩劫过后，师父得道飞升。”</p>

“起来吧，地上凉。”</p>

步庭轻笑出声，笑声萧瑟嘲讽。</p>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飞升的一日。</p>

夜深，天上黑漆漆一片。</p>

镇妖狱外的结界流光闪烁，泛起阵阵涟漪。</p>

“谁？”</p>

赤泉察觉到结界的动静，发出虚弱的声音：“谁进来了？”</p>

结界里空无一人，它以为自己受了极恶之气的影响，失去了正常的分辨能力，奄奄一息地倒了下去。</p>

镇妖狱大门处的结界闪烁过后，楼梯间响起了脚步声。</p>

嗒、嗒、嗒。</p>

所有关在镇妖狱中的妖，仿佛都已沉沉睡去，没有半分动静。</p>

赤泉从地上坐起身，它盯着楼梯处：“是谁？”</p>

嗒。</p>

脚步在楼梯口停下，浑身血红的赤泉已经可以肯定，这里站了一个人，只是对方不知用了何种手段掩藏了身形。</p>

“何方小辈，如此藏头露尾？！”</p>

赤泉露出残忍的笑：“没有这座塔的机关封印，竟然有人敢来这里送死？”</p>

啪嗒，啪嗒。</p>

来人又走近了几步。</p>

赤泉张开血盆大口，顿时无数血红煞气充盈整个屋子：“找死！”</p>

就算他受了极恶之气的影响，没有全盛时期的修为，但当今天下，仍旧没人能是他的对手。</p>

一道绿光闪过，红色煞气尽数消失。</p>

空荡荡的屋子里，传来女子的抱怨：“好臭呀，这么大的妖，竟如此不讲究。”</p>

赤泉不敢置信地睁开眼，连步庭都惧怕他的血泉煞气，怎么会有人不受半点影响。</p>

“人？妖？魔？”</p>

它连连往后退，身上的禁制法器被它拖得哗啦作响。</p>

直到后背抵住了墙，它才戒备地停下脚步：“你究竟是什么东西？”</p>

“听说五百年前，赤泉前辈被步庭骗进此塔，再不得出。”</p>

女声再度响起：“不知是何珍宝，才让前辈这样厉害的大妖，落入了人类的陷阱？”</p>

“你是妖？”</p>

听来者称自己为前辈，又以“人类”</p>

称呼其他修士，赤泉降低了戒备心：“你可曾听闻过不死树的传说？”</p>

“当然。”</p>

“当年步庭那伪君子，便以甘木为饵，诱我入塔。”</p>

提到此事，赤泉便深恨不已：“他说甘木修为高深，而我的血煞能够克制她，只要我愿助他，事成后他取甘木果实，我得甘木内丹。</p>

谁曾想他竟是想囚禁我，替甘木除去我这个天敌。”</p>

“一个人，竟然妄图帮一个妖。”</p>

赤泉恨得双目滴血：“若是天下人知道他竟然与妖物勾结，定会受天下人耻笑，名声扫地。”</p>

“可惜人与妖终究有别。”</p>

它畅快大笑：“最后他为了人类，还是牺牲了她。</p>

所以人就是人，妖就是妖，妖永远别期盼人类的真诚相待。”</p>

“你我同为妖族，你能进入塔中不被步庭发现，自然也能有办法救我出去。”</p>

赤泉浑身血红，受到极恶之气的影响，它身上的血肉已经腐烂：“只要你放我出去，我愿拥护你成为妖王。”</p>

“我曾听闻一则传说，当赤泉年满一万五千岁时，拜祭三次满月，便能修为大涨，食尽方圆千里的生灵后飞升成仙。”</p>

女子声音仿佛是个好奇的小姑娘：“外面都说前辈已经年满一万岁，不知前辈年岁究竟如何？”</p>

赤泉笑：“自然离一万五千岁还有很多年。”</p>

“我明白了。”</p>

女子笑了笑，语气天真无邪极：“原来传说是真的。”</p>

“明日便是今年的第三次月圆之夜，前辈应该很期待明夜的到来？”</p>

女子的脚步声又近了：“幸好极恶之气消耗了前辈不少修为，不然晚辈还拿前辈没办法。”</p>

“撒谎，可不是好习惯。”</p>

一道绿色利刃从空中划过，扎进赤泉的内丹之中：“前辈分明就诞生于一万五千年的除夕，怎么能说离一万五千岁还有很多年？”</p>

赤泉低头看着插进胸口的利刃，这哪里是什么利刃，分明是一片……一片绿油油的韭菜叶。</p>

它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被一片韭菜叶刺穿内丹，它咆哮着想要挣扎起身，内丹却被韭菜叶硬生生搅碎。</p>

内丹碎去，身上的修为快速溃散，它几乎连人形都维持不住。</p>

“你……你……”</p>

赤泉口中吐出无数血沫，它伸长手臂，试图把藏在屋子里的人抓出来：“你究竟是什么怪物？究竟是什么身份？”</p>

“真是可惜，今夜的云层太厚，看不到月亮。”</p>

女子似乎在屋子里坐下了：“不然也能让你看着月亮而死。”</p>

“你身为妖族，为何要帮人类？”</p>

赤泉不甘心自己死于无名之辈手中：“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妖族势微，人类处处刁难妖族，你难道要做妖族的叛徒？”</p>

“方圆千里之内，生灵无数，不仅有人也有妖。</p>

若让前辈你渡过一万五千年大劫，人妖魔三界岂有安宁之时？赤泉嗜血，难道你会因为对方是妖，会饶了对方性命？”</p>

女子语带笑意：“所以为了天下苍生，请前辈慷慨赴死。”</p>

赤泉气得又吐出几口血，要老子死，还要老子慷慨？</p>

妖族何时生出这样的狗东西？！</p>

外面结界传来动静，女子叹息一声：“本来还想陪前辈多聊几句，可惜现在有人来了。”</p>

赤泉知道她不会再留着自己性命，临死前发出一声不甘的吼声：“你究竟是谁？！”</p>

“要不请前辈猜猜看？”</p>

女子笑嘻嘻道：“前辈不久前还见过我。”</p>

“你……”</p>

咚！</p>

赤泉倒在地上，化作了一滩血水。</p>

无数被它吞噬的生灵魂魄从血水中飞出，莹莹魂光在屋内徘徊，却找不到出路。</p>

赤泉以不死为饵，诱生灵近其身，以天下生灵为食。</p>

一万五载满，食尽千里血肉，三拜圆月，望月飞升，化作妖仙。</p>

生来以长寿不死为诱饵，最后也死于他人的诱饵之下，不知算不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p>

一片韭菜叶挤开窗户缝隙，魂魄顺着缝隙飞出塔中，在黑夜中化作美丽的流光。</p>

当当当。</p>

铃铛声响，世间最后一只赤泉妖消散于天地间。</p>

轰隆隆。</p>

春雷惊响，雷电照亮步庭苍白的脸庞，他踏进镇妖狱，夜风卷起他的衣袍，他听到雷声中传来的铃铛声。</p>

意识到不对，他快步来到镇妖狱最上一层，看到了满地的血水。</p>

也许不该叫血水，这是死去的赤泉尸体原形。</p>

赤泉……死了。</p>

他追出塔外，夜风把树枝吹得沙沙作响。</p>

闪电亮起的光芒，笼罩了整个九天宗，他望着翻滚的雷云，难道苍天在为作恶多端的赤泉死去而愤怒？</p>

它在愤怒什么？</p>

难道赤泉不该死？！</p>

可是天下间除了他与秋华，还能有谁能够除去赤泉？步庭掏出宗主令，在雷光中传出了消息。</p>

“好凶的雷。”</p>

玖茴把鲛纱衣收进纳戒，打开窗户偷偷看了一眼，一道雷朝着她的手直直劈过来，她赶紧缩回手，把窗户紧紧锁好，拍着胸口道：“真是越来越凶了。”</p>

“玖茴。”</p>

门外响起笃笃敲门声。</p>

玖茴打开门，把站在门口的祉猷一把拉进屋里：“这么大的雷，你出来干什么？”</p>

“雷声……太大了。”</p>

雷光闪烁，祉猷的面容一亮一暗：“听起来不太正常。”</p>

“可能是步庭那个老菜梆子做了什么惹怒老天的事，所以才劈得这么厉害。”</p>

玖茴拽着祉猷的袖子，拍了拍他的手背：“别怕，不就是打雷嘛，我陪你。”</p>

“你不害怕吗？”</p>

“还好哦，我小时候经常听到雷声，所以不怎么害怕。”</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