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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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姜莱接到汤老师打来的电话，问他第二天能不能回学校上课。</p>

汤老师虽然知道姜莱家里出了事，但高二学生一连请十多天假也着实耽搁不起。</p>

姜莱望着薛曼忙前忙后教小红使用电器的身影，再看看趴在书桌前愣神的北小武，对着电话点了点头。</p>

“好的老师，我明天回去上课。”</p>

“家里那边都还好吧？”</p>

“嗯，总能挺过去的。”</p>

“好，回来吧。”</p>

北天贵已经离去，但家人们还得好好地活。姜莱知道该让大家都尽快回到正轨，回到有奔头的生活。长时间沉静在悲痛之中，无济于事。</p>

挂了电话，姜莱去尤老太房里看她。</p>

老太太回到家，还是那么呆愣愣地睁着眼睛，面庞看起来比在医院里浮肿一些，一边嘴角微微下塌，看得姜莱心里很不好受。</p>

“奶奶……”姜莱握住了尤老太的手。</p>

他刚搬过来的时候，在胡同里见到这个爱涂脂抹粉、讲究穿戴的老太太时，心里有几分忌惮。那种与同龄人反差极大的优雅气质，让人会蓦然生出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p>

仿佛面前走过的老太不是去和老姐妹打麻将唠家常，而是赶着赴一场二三十年代阔太名媛们的宴会。</p>

而现在，老人家胸口微微起伏，银白色的乱发蔫蔫地贴在额前，浮肿都撑不起脸上的皱褶。真是不能想象十多天前，她为儿子媳妇准备新房时，还两颊泛光、高声朗笑。</p>

“奶奶。”姜莱又叫了一声，紧了紧尤老太的手，侧身从裤兜里掏出小护士还给他的那枚发卡。</p>

发卡是纯银质地，上面镶嵌着几枚深浅不一的蓝色碎钻。姜莱辨不出首饰价值，就觉得做工精巧应该也不便宜。</p>

他俯身，为尤老太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而后手脚笨拙地把那枚发卡别上老人发丝。</p>

“我知道你只是说不出话，心里什么都明白，”姜莱帮尤老太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强撑出一个微笑，“但最坏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您还有小武，还有我妈和我。我们不会不管您的，小武还需要您。您很爱他的对不对？”</p>

姜莱手指在尤老太布满点滴针|孔的手臂上轻轻按摩，“家里来了新人，是个小姑娘，挺聪明的，我们一起照顾您，您振作一些。大夫说了，您要是恢复好的话，没准儿还能下地自己走路。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外面逛逛。”</p>

大概是被姜莱的话语触动，尤莲花老太太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p>

姜莱感觉到了，目光转移到尤老太脸上，对着那双空洞的眼睛一时欣喜地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p>

刚才那句“没准儿能下地自己走路”，是姜莱骗人的。医生的原话是，“往后大概也就这样了吧。”</p>

“奶奶，”姜莱搓着尤老太的手臂，笑起来，“您再动动，我看看。”</p>

这一次，尤老太使出了全身力气，也没能再让指尖跳动，反而是从喉咙里不清不楚地咕哝了一声。</p>

有反应总是好的，姜莱转身去叫北小武。</p>

北小武也准备第二天回学校上课，马上期末考试了，这一次的成绩对能不能考上一中来说挺关键。</p>

他听到姜莱的叫喊，连忙起身跑了出来，两人一起扑到老太太床前，心里七上八下。</p>

“您再动一个呗，动一个呗。”</p>

尤老太被这两个傻小子弄得憋红了脸，喉咙里一直咕哝着他们听不懂的话。</p>

*</p>

姜莱一连失踪小半个月，班上的同学们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p>

期间只有孙竞给姜莱打过一个电话，姜莱那时正忙着处理北天贵的后事，简单地说了，孙竞听得出他情绪低落，也没细问。</p>

两人中午在食堂一起吃饭，姜莱才给孙竞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孙竞听着也挺难受。</p>

“小武太可怜了啊。”孙竞说。</p>

姜莱微微点头，而后又猛烈摇头：“小武比我想象的坚强多了。”</p>

“那么大点儿孩子，真想帮帮他。”孙竞说。</p>

姜莱笑，“你想怎么帮？”</p>

孙竞耸肩，“不知道，这么大的年纪，大概最怕别人的同情了吧，所以想帮他又觉得很难把握分寸。”</p>

姜莱同意孙竞的观点，其实对于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这样。十五六岁时自以为是个大人了，什么事情都能扛，结果呢，不过是别人眼中的可怜虫。</p>

“要不把我奖牌抽一个给他吧。”孙竞斜睨着姜莱空了的餐盘，把自己的往前推了推。</p>

姜莱毫不客气夹走孙竞盘子里的鸡蛋块，笑，“就你有奖牌是不是，太得瑟了吧。”</p>

孙竞也笑，“那能怎么办，毕竟我除了奖牌也没别的什么。”</p>

两人说着，汤老师端着餐盘从教师用餐区那边缓缓走来。</p>

姜莱隐约觉得老汤这是来找自己的，给孙竞使了个眼色。</p>

孙竞敏锐地回头，与汤老师目光相对。</p>

“就吃这么点儿啊，”汤老师把自己端着的餐盘放桌子上，里面全都是从教师餐厅打的鸡腿排骨，“来给你们加点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