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漆垚,救我,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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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屋顶上,地面上,渐渐地濡湿了整个山顶。</p>
夜风袭来,总觉得有些凉了。</p>
却也没有人心那么凉。</p>
门口的齐崇偷偷掐了个隔音术,他什么都不想再听了。</p>
兴许是江白白满脸的血让漆垚有了几分动容,他闭上了嘴,再未多说一字。</p>
默默走到西面的雕窗边,盯着这漫天的清露出神。</p>
江白白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惨白的脸看着确实可怜,偏偏眼里又带了一点点得意:看吧,漆垚,总归你还是个男人,见不得女人哭。</p>
但一点点的得意也捂不暖如今的心。</p>
江白白承认,她对泽天宗的感情是不够纯粹真挚,一举一动都有私心,但私心里面未必就没有真情。</p>
在泽天宗的二十余载,她自认为对得起每一个人,是一个好师姐,好弟子。</p>
这么多年,她尽力掩饰自己一身的市井痞气,对宗门的每一个人都客客气气,谦逊有礼。</p>
用勤奋上进把自己包裹了一层,又一层。</p>
她以为,她可以遮得住她乞儿的身份。</p>
她以为,能掩盖得住这满心的算计。</p>
她以为,自己就是众人口中温柔和善的师姐。</p>
而现下,这张遮羞布却被漆垚一夕之间撕得粉碎,仿佛只剩下机关算尽的可笑。</p>
认识漆垚二十年,只当他无聊多事,全然不知有这么一张巧嘴,能堵死了她的每一步退路。</p>
呵,反倒都成了她江白白的不是了,是她有眼无珠,小瞧了这妖族少主。</p>
这二十余年,就是一场戏,有人配合,就有趣热闹,无人配合,便只剩下尴尬可笑。</p>
事到如今,她又能挣扎到几时呢。</p>
江白白突然觉得脑袋有些发晕,眼前的人物出现了重影,她使劲儿摇了摇头,极力想再清醒些。</p>
她还没输呢,这才哪到哪啊,岸上的鱼都会蹦跶几下,更何况她小江儿。</p>
只是事与愿违,撑不住了,耳边似是有人在斥责漆垚冷漠无情,江白白听不清了,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p>
雨停了,风也停了。</p>
一如江白白,即将谢幕的身份。</p>
人是被生生疼醒的,睁开眼,发现眼前蒙了一块白巾,全身上下也动弹不得,脑子里只剩下削骨刮肉的疼。</p>
江白白害怕极了,尖叫出声。</p>
“白白,你醒了,可是疼,好孩子,张嘴把药吃了。”是竹沥的声音,透着几分心疼与内疚。</p>
“师叔,弟子怎么了,为何要遮我双目,师叔,我好疼,求你救救弟子。”</p>
江白白心里的不安和恐惧愈发深了。</p>
她有一种不祥的感觉。</p>
“掌门师兄, 我——”</p>
竹沥迟疑地说了这几个字,明显是请示的意思。</p>
“尽快吧,拖不得了。”</p>
是濯清,是濯清的声音。</p>
“师尊!师尊!你救救徒儿吧!徒儿错了!徒儿愿受雷刑,多久都愿意,求师尊别放弃徒儿——”</p>
“……”</p>
“师兄!拂煦师兄!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p>
“……”</p>
“漆垚,救我,求求你,阿垚——阿垚——”</p>
“……”</p>
无人应她。</p>
“哐当”有重物砸向地面的声音。</p>
但江白白此时顾不得这些,她心里一团乱麻,她一遍遍哀求,一遍遍回想起这二十来年,自己的所作所为。</p>
想不通是哪一步走错了。</p>
是不该这么早突破到金丹?</p>
还是上次的修炼任务不应该去?</p>
是不应该去讨好巴结同门?</p>
还是不应该假装自己温和善良?</p>
直到喊到嗓子干疼,再也说不出完整句子。</p>
江白白才想明白。</p>
错的不是她这个人。</p>
错的是她的身份。</p>
她只是街上流浪的一个乞儿,无依无靠,无来去,无归处,本就没有名字,白白只是她进入宗门时随口编造的。</p>
可是她能怎么办,她没有名字,也只零星识得几个简单的字,若有人让她写名字时,她写不出来该怎么办?</p>
她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惶恐,怀着紧张难安的心情在山里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有人问起她跟华菀菀的关系。</p>
她终于找到自救的法门。</p>
她本就是阴暗处的老鼠,不似风光霁月的大师兄,也不似出身名门的华菀菀,骗三两个人这种事太简单了。</p>
她终于给自己编织了一场美梦,梦里有她,也有旁人,梦里的她跟华菀菀,没什么太大的区别。</p>
谁曾想。</p>
人会疼。</p>
梦会醒。</p>
也许过了一个时辰吧,也可能是两个时辰甚至更久,竹沥终于直起腰来。</p>
江白白抬起眼皮,望了过去,轻纱覆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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